芳草鲜美

邺芳放火烧了那山寨,心里害怕得紧,越发没命地奔逃。夜里黑,丑时山里更黑,她跌跌撞撞睁圆了一双惊恐的眼,一直往下坡走。一直走到天微微亮,听见山上野兽嚎叫,吓得腿都软了。蹲在地上缓了一会,握紧了乌金匕首她继续逃命。

等到天大亮,她终于走不动了。远远望见山中有黑烟滚滚,想那必是土匪窝了,这么远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到了吧!

邺芳饿得两眼昏花,软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一座泥草房里。这应该是个猎户家吧?土墙上挂着野鸡毛掸子,弓箭,炕上有带着腥味的鹿皮毯子、灰兔毛皮缝制的一床被,此时正盖在她的身上,

邺芳撑起身,正要下炕,进来一个扎着围裙的老大娘。老大娘满头银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瓜顶儿,趁得她那干瘦的小身板儿更加羸弱不堪。她的眼睛里似乎蒙了尘,一进来立马堆笑,“姑娘,醒啦?”

邺芳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娘,是您救了我?”

“哎呀,哪是呀?俺可没有那个力气!是俺家英哥儿~他早起上山打猎,见你晕倒,就把你扛了回来!要说英哥儿啊,那可是个厉害的汉子,他拎着俩兔子还拖着一口小野猪,肩上还扛着你呢,啧啧,他可真厉害!”

邺芳笑笑,“多谢救命之恩!”

老太太一听更乐了,“姑娘你打哪儿来呀?”

邺芳略有所思,“我是从山上逃出来的”

老太太一听明白了,拉过邺芳的手拍了拍,不怕不怕,逃出来就好!她叹了一口气,“哎,想俺们住在这山里,没少叫那帮土匪欺负,可没办法的事儿呀!逃出来就好,姑娘你就住下吧。那帮土匪经常下山,他们不会来这儿。如果你不待在这儿,保不齐给逮回去呢!”

邺芳再要说什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啦好啦,看你也饿了,英哥儿正收拾野猪呢。让他给你割块嫩肉吃!”

老太太滑下炕出了屋,临走时关紧了门。门后又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好像被木头从外顶上了。邺芳瞧一眼前后窗,都是榫卯工艺,前边的窗户是柞木,看起来半新不旧,却结实得很,钻出去绝对不可能。

包袱呢?匕首呢?怎么都不见了?像是被藏起来了吧?

邺芳顺着窗格子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汗衫的男子在劈柴,他身形高大,孔武有力。老太太跟他说着什么,他好像大情愿,一直苦着脸。感觉到有人偷看,他抬眼看了一下这边,邺芳赶紧缩了回去。

没多大会儿,老太太端着一碗汤肉打开了门,“丫头,先垫吧一口吧。俺那英哥儿他害羞,不好意思来看你呢!”

“大娘,多谢你们相救,我…..”

“好啦,别说啦,大娘知道你命苦,快吃,吃完俺给你找一套干净衣服换上”

“大娘,我身上没银子,那把刀是个宝贝,就当是谢礼吧!”邺芳不敢吃那汤肉,心里发毛。

“哎呀,这刀啊,箭啊的,山哥儿有都是,你喜欢,叫他给你做一堆,你先吃,先吃!”老太太直把汤碗送到邺芳嘴边儿。

饿死了,邺芳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一咬牙,咕咚咕咚掫了一碗。真是香死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肉汤啊?吃了一碗,邺芳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谢谢大娘!”

老太太上手捋着邺芳的鬓发,“这姑娘真懂礼!”

“啊?”邺芳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麻麻赖赖,可鬓毛、胡子跟喉结都没了。可能是在山上被树枝叶刮掉了吧?摸着摸着,脸上传来刺辣辣地疼,可能自己下边的皮肤也被刮坏了,但这老太太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想必自己还没有露馅儿。

“大娘,我包袱呢?里面有些草药!”

“在外屋呢,俺给你拿啊!”

老太太去了隔壁,取来包袱,草药都在,匕首不见了。刚也跟人说了,匕首算是谢礼,邺芳不好再问。

“姑娘,你这身上背这么多草药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不拿点衣裳、首饰呢?”老太太纳闷问道。

显然她已经把这包翻过了。邺芳也没怪她,“不瞒大娘,我略懂草药,这山上陷阱野兽多,我怕自己受伤了”

老太太更乐了,“这个好,这个好,山哥儿打猎也老爱受伤呢!”

听了这话,邺芳心里暗自叫苦,这是给自己挖坑呢啊!眼下走一步算一步吧!“大娘,我想洗洗脸!我还想要点儿水”

“行,行,行,老婆子这就给你拿去啊!”她出去的时候再次顶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就打开了门,她腋下夹着一套水蓝色衣裳,两手端着一盆热水,水里又放着一个水袋。“丫头,盆里的水给你洗脸,这个水袋给你喝,你把药给大娘,大娘去给你煎药吧!”

邺芳摇头笑了笑,“没事儿,大娘我自己弄就行,这衣裳?”

衣裳这颜色肯定不是老大娘的,老大娘笑着说,“你就穿着就行,是给俺儿媳妇的!”说完就转出了屋。

邺芳心下一凉,逃了贼窝又落虎口,叫她可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远处山上传来奇怪的嗖嗖声儿,猎户敏感。套上衣服,声音又响又急,“娘,土匪怕是追来了,咋办?”

“咋办?你傻啊?白捡个媳妇还能再让人抢了?祥芝白叫人给糟蹋啦?这是他们土匪还给你的人。去,赶紧带她躲躲,俺跟你说,你赶紧生米煮成熟饭,不然那丫头还得跑。看紧了知道不?”

“可……娘..我…..”

“嘘,祖宗唉,小点儿声儿,你个大老爷们麻溜地”老太太边说边打了一个包袱,装了些干粮。塞进汉子怀里。

打开房门,邺芳刚换好衣裳,原来那套叫她卷进包里。

“丫头啊,土匪追来了,英哥儿带你躲躲,听话啊!跟紧英哥儿,你准没事儿!他厉害着呢!”

邺芳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又有机会逃走了,忧的是山上响动越来越近,万一被抓回去必死无疑!

“快,赶紧走!”老太太催道。

“娘,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走什么走?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咱家,万一我走了,他们肯定疑心,我就说你上山了,还没回,我一个老婆子,他们可不缺老娘!”

“行吧,娘你躺炕上睡觉,他们来了也别搭理他们就是!”英哥儿看了一眼邺芳,涩涩地赶紧转眼,“咱们这就走吧!”

邺芳赶紧跟上,刚出院子,老太太在后面喊住了他们,“英哥儿,英哥儿,把这个拿走,回头叫他们看见指不定疑心!咱家哪有这漂亮的刀呀”

英哥收了刀,领着邺芳往山另一侧的林子里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