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鲜美
夜晚,回到太医院的住处。邺芳关了房门,轻轻揭下假面。自己的脸已经变得红肿不堪,师傅说得没错,这猪皮果然用不得!可让她真的去那新鲜尸体上弄一副面皮,她又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典经阁里藏书太多,她已经翻看了三分之一,却没有发现相关书籍。
再等几日,自己这张脸,真要毁容了吧?
可如果像以前一样简单易容,又怎么瞒得过这皇宫里见过的人,还有那个落英!
“砰砰砰!”有人敲门。
“谁?”邺芳下意识拿起面具覆在脸上,可没有点蜡烛,一时找不到药膏粘合。
无奈她只有匆匆拿了一件衣服裹住脑袋。
“我!落英!”
“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手受伤了,你帮我看看”
“你去找别的药徒吧,我睡下了”
“别的大夫不给我开门!啊——”
落英一声呼痛,叫得邺芳手都抖了。她可从来没有以这样的面貌见过人呢。
好像剥了衣服,光溜溜了一样。她赶紧说,“太医院有大夫在,你赶紧去”
“大夫去皇上那儿了!快开门啊,血止不住了”
无奈,邺芳只好缠了脑袋,小心开了门。
初见邺芳这个摸样,着实吓了落英一跳,“你这头?”
“脸上起水痘了!”
“水痘?”骗谁呢?一个药徒一点职业素养也没有,这么大人了还起水痘,再说起了水痘她还敢开门?笑话。落英心里笑笑,嘴里还是一劲儿呼痛。
邺芳看他的手确实伤了,手上已经淌了很多血。
屋里有药箱,“怎么伤的?”
“跟护卫学剑,不小心挨了一下”
“什么剑?”
“普通的剑!”
邺芳从药箱里拿出地血紫撒在处理好的伤口上,伤口立即止血。简单包扎好,邺芳立即撵人,“好了,回去别碰水!”
“我晕,头晕啊!”陈玄的无赖公子劲儿上来,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栖身倒在邺芳那黄花梨木架子床上,落英就不动了。
“干嘛?就这点伤还装晕?”
看他不动,邺芳哼了一声儿,“我还收拾不了你了呢?”转身去药箱里拿药粉。
落英听她语气不善,只好求饶,“好啦,跟你说实话吧,我偷拿了宫里的东西,被侍卫追拿呢。跑你这儿躲一躲,你可要救救我啊!”
邺芳一听,愣了一愣,她这什么运气啊?
“你偷了什么东西?”
“这个!”
“这是什么?”邺芳打开盖子嗅嗅,一股子冷香袭来。“这里面有几味稀有制药,是用来拔毒养肤的!”
邺芳紧紧扯着脸上的裹布,一时说不出话来。
“嘘!外面有侍卫!快熄灯!”落英小声儿叫道。
邺芳毫不犹豫地熄灭蜡烛。屏息凝气地听着外面动静。
“过来呀!你还能站一宿不成,那护卫一时半会散不了!没准有人从门缝偷看,你站在地上听动静,不奇怪吗?”
“外面有护卫,我听听怎么了?”
“听话,你快过来!……哎呦!我这胳膊,嘶——”
“胳膊怎么了?”
邺芳走过去突然想起手上还拿着药盒,“你偷这个做什么?”
“是冥王诏新制的药,听说有美颜之功效。白天我见你皮肤粗糙,脸色不好,就拿来给你试试!”
“冥王诏的药你也敢拿?不要命啦?”
落英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把她拽上床,邺芳刚要呼叫,被落英压在身下按住嘴巴!
等邺芳不再挣扎,他才小声儿说,“嘘!小点声儿!”
邺芳压低声音,“你疯啦?”
“别误会,你是个男的,我可没有那龙阳只好!”落英挨着邺芳躺下,“我就觉得好玩儿!”
邺芳瞪了他一眼,拿命玩儿?这人真有意思!
冥冥之中,邺芳觉得这人居然像极了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从那个翩翩少年郎,一直到姿容清冷,气度逼人的浪荡。他永远都那么耀眼。
黑夜中,邺芳转身面对落英,只见他齿编贝,唇激朱。眉宇间有抹化不开的忧愁,缓缓睁开的眼一片柔情。
“怎么不睡?”落英压低声音问道。
“睡不着!”
“放心,我不会欺负你!”
“我个大男人,怕什么?”邺芳提气反驳。
“是啊,是啊!你厉害着呢!”
落英揉了揉邺芳的头,“委屈你将就一下,天亮我就走!”
“你要逃出宫去?”邺芳支着胳膊问道。
“不逃!他们抓不到我,再说了也没证据啊!这药我就送你了!”落英笑道。
“你要害死我啊?”邺芳皱起眉头。
“我怎么会害你?害谁都不害你!”
“为什么?”
“哪那么多话?睡觉!”落英倒翻过身去了。
邺芳卸下心防,舒了一口气。
落英背对着她,“唐玉?”
“嗯?”
“你有秘密一定要告诉我好不?我孤单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认识你这个朋友!你别再跟我生分了”
邺芳想了一会儿,点头“嗯!”
典经阁向来是皇家秘密之地,换句话说更像是冷宫。难怪这落英这么孤单了。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邺芳大咧咧地翻身,等头上的布巾掉落。月光下,陈玄终于见到了一副绝美容颜。远山眉黛长,颊边梨涡藏,端鼻粉唇香。再看她乌发如瀑,细柳腰肢。陈玄喉头上下滑动,转身不去看她。
这么美的人!居然要把自己的脸藏起来!这是为什么?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初陈府没有出事,凭借她这副容颜怎么能让她委身药坊充当使唤医女?
她到底有什么隐衷?
陈玄很想把她牢牢抓住。但这是个聪明的女子,万一她真的抛下一切,易容潜逃。找她回来,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陈玄翻过身,紧紧盯着邺芳。想了半天,鼓起勇气往前凑了凑。陈玄笑了,他真的很高兴,相比于复仇的痛快,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甜蜜的感觉。心上有一片柔软的地方被熨帖得很舒服。之前他曾一度质疑邺芳性别,为此他内心好一翻天人交战。直到陈医倌陈默告诉他邺芳是个女子,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接受了那个脸色蜡黄,有时候又是青黑一片的面孔,竟然又叫他发现这样一个真实的邺芳!他怎能不惊喜?
想想自己这半年的经历,好像过了一生之久。他想好好赏赐身边这个丫头,可又觉得所有的珠宝都是污秽之物。唯有自己,他愿献上全部的自己!可她会接受吗?如果不喜欢,她怎么会主动就在变成废人的他身边。可如果喜欢,她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又多次逃离他呢?
陈玄很害怕,她虽然躺在身边,可依旧离他那么遥远!
陈玄一夜无眠。屋外的元甲也不好受!
“公子魔怔了!”元甲心如刀绞,公子如果不是魔怔了,怎么自己割伤手臂,然后装作一个盗贼摸进一个药徒房里?还要他假装抓人,在那药徒房外折腾了大半夜!邪门,真是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