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楚魂
接下来数日,楚诚倒是过得颇为闲适。
白日里或在青丝阁看书,或带上莺儿、雀儿与无忧相约在城中各处游玩。今日,几人又跑到湖边租下一艘游船,买上几壶好酒游湖去了。
许是上回喝茶使得楚诚的心境开阔了不少。
船行至湖心时,楚城望着那骄阳下金光粼粼的湖面,听着耳边莺雀二人温声笑语,心中竟生出几分诗意来。于是谈笑之间,一首水调歌头便从口中轻吟而出:
灵律隐香雾,雅态自然清。塘间波上,巧映天水二分晴。恰似芙蓉出水,数点含苞待放,肌骨透晶莹。举止掀芳浪,动静展翩轻。
琴声里,彩云外,有鳯鸣。音喉婉转,温软一笑解寒冰。畅饮金光万盏,忘却浮萍身世,片刻暂留情。暖帐且酣睡,大梦是安宁。
吟罢,莺雀两个小姑娘眸中异彩连闪,显然对自家公子的文采极为惊喜。
无忧的惊讶比两个小姑娘更甚。只见他单手把酒,船身轻轻摇晃之下,美酒在杯中转了不知几转,差点没洒出来。半晌道:“楚兄大才。你这首词,似写荷似写人,荷有了人的神采,人有了荷的清雅。上阙最后那举止、动静二句又是对仗,花似人舞,人似花香。”
二女闻言,惊喜之情复又更甚了几分。
无忧接着道:“风荷摇曳,香泛湖波。女子起舞,翩然生香。下阙在之前的铺垫下直抒胸臆,亲身投入这湖光美景之中。忘却平生种种,只余今日潇洒,醉与湖光同。如此意境,不知世间能有几人配与君同席而饮。”
楚诚听罢拂袖一笑:“不多。你无忧算一个。”
闻言,无忧亦拂袖笑道:“如此,为了实现你最后那句暖帐且酣睡,大梦是安宁。今日我便要同楚兄不醉不归咯。”
楚诚道:“理当如此。”
几人都颇为高兴,就连莺雀两个姑娘也得楚诚赐了几杯美酒佳酿。席间,楚诚又唤人取来笔墨纸砚,将这首词一挥而就,赠与无忧。
两女眼巴巴的望着楚诚送出的墨宝,恨不得抢回来。楚诚失笑之下只好再写一首命两女带回去。
二人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将词收起。随后听无忧一路讲解着湖中各处景致的妙处,边游边赏至傍晚方归。
翌日,两女欲将楚诚昨日挥就的水调歌头裱装起来挂在厅里。
楚诚当即举手反对。
结果楚诚一比二反对无效,这幅墨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了楚园的大厅里。
莺雀二人常常打理,把那裱框擦拭的锃亮。之后的几天里,身为姐姐的莺儿倒还好,与楚诚说话只是俏脸微红。雀儿这丫头见到楚诚往往说不几句就要面红耳赤逃窜而去,留得楚诚无奈摊手。
在这令人愉快的日常之中,几日时间眨眼便过。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楚园便响起了扣门之声。秦叔应门,只见无忧含笑立在门口。
无忧并不说明来意,只说有事要找楚诚。
秦叔与无忧也算相识,便请他在厅中稍坐,自己去请楚诚。片刻,楚诚一身青衣快步而来,正色道:“无忧兄此时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忧卖关子道:“我来请楚兄看场戏,不知楚兄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
“哦?”楚诚见无忧一脸神秘,不由得问道:“什么样的好戏值得你无忧一大清早跑来请我去看?”
“武戏。”无忧轻轻一笑,补充道:“精彩绝伦,不容错过。”
楚诚一听,道:“无忧兄请我看这场武戏,想必是戏台已经搭好。就不知这武角儿找全了没有,不会到时候让我楚诚进去客串吧?”
无忧摇头笑道:“楚兄放心。此番你只管安心看戏,绝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楚诚沉吟片刻,道:“既然你无忧诚意满满的前来相请,我岂有不去的道理。请。”又交代秦叔道:“我不在时,所有生意暂由你打理。有事你可先自行处置,待我返回,再禀便可。”
秦叔称是。
出了楚园大门,无忧早已备好快马,两人从阳川城北门绝尘而去。
楚诚跟着无忧一路向北,强按着心中的疑惑,马不停蹄跑了上百里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官道上。官道两旁皆是密林。两人跑过一条岔道,又直直向前跑了一会儿,随即下了官道,把马拴在密林中稍作休息。
无忧抽空猎了两野兔,砍上几条较粗的树枝做烤架,津津有味的烤了起来。
楚诚坐在旁边石头上看着他忙活。过了一会儿,只见这家伙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边烤边往肉上均匀的撒着某种不知名的粉末。随着这货边撒边烤,竟然有股浓郁的香气飘来,令人食指大动的。
楚诚望着偶尔从那野兔身上滴下来的黄金烤油,咂咂嘴道:“我说无忧兄,你不会是专门请我野餐来了吧。眼下这种情况,正常人一般不会还带着佐料吧。”
“我这佐料可不一般。”无忧似乎没有听出楚诚对目前情况的疑惑,自顾自的举起手中的瓷瓶说道:“前几天我专程买了好几种香料。由它们细细研磨出的精华,可都在这个小瓶子里了。”说着,另一只手拿起刚烤好的野兔伸到楚诚面前,咧嘴笑道:“尝尝。”
“唔,果真不错。”楚诚言简意赅。
无忧见他吃的起劲,冷不防又从身上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瓷瓶,低声说道:“这烤肉专用佐料,乃是我使用多种珍贵原料历经数个时辰秘制而成的。一瓶光是成本就在五百文以上,何况买佐料还送如此精美的瓷瓶一只,九百九十八文一瓶已经是童叟无欺了。一般人不给我一两银子以上我是决计不可能卖与他的。我看楚兄亦是识货之人,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好料送吃货。我只收你九十八文钱,三瓶佐料带回家。你看如何?”
楚诚吃着野兔含混不清道:“那什么…有水么?”
无忧见楚诚对他的秘制香料不感兴趣,从马上解下水带递给楚诚,又悻悻然跑到火边给自己烤了起来。
两人吃罢,又在林中待了半晌,天色已是渐渐暗了下来。
“无忧兄,你带我来这荒郊野外,看的到底是哪一出啊?“楚诚抬头看了看天,今夜怕是会有场大雨。
无忧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不久,一阵马蹄由远及近,只见五十余骑黑衣人,顺着官道向北疾行。
无忧含笑说道:“喏,主角来了。”
楚诚定睛一看,为首那人却正是他初来阳川城那晚,杀人取印的黑衣剑客!
待那五十余骑过去,二人沿着马蹄印远远地跟在后面。正在这时,向北大约十余里处的地方升起了大量炊烟。楚诚久经此道,一看便知这是一支人数不少的军队在行军做饭。如果按十人一灶粗略计算,楚诚估计这支军队的人数绝不在五万之下。
这五十余轻骑在距离炊烟十里外的地方停下修整,隐蔽了起来。无忧冲楚诚打了个手势,二人也同样钻入密林,隐藏起来。
结合眼前的情形,楚诚已经隐隐猜到无忧要请他看的戏是什么了。这五十余骑分明是要找那五万之众的麻烦!
一念至此,楚诚既惊于那黑衣剑客的胆色,又好奇这五十余骑能有怎样的作为。眼眸之中犀利涌现,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道:“无忧兄所言不虚,今日这场戏确是精彩绝伦,不容错过。”
无忧回头一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