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残梦

端着这碗加了料的药,思青心里有些发毛。她十二岁便和妹妹一同入宫,至今已过去五年,她早已惯常了这宫里的“把戏”,直觉告诉她:李公公方才下的药肯定有问题。

然而,这些日子皇上对主子的疼爱她是亲眼所见的,按理说皇上是不会伤害主子的,“难道这孩子不是……”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敢再往下细想。但是,此时此刻她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她只是一小小宫女,怎能违背皇上的旨意?但是夕贵人平日里待她不薄,况且她也是太后安排来帮助夕贵人的,她怎能如此背弃她的主子?

还未等思青思虑清楚,她已端着药踏进了夕儿的寝殿。

“主子,这是……今日的药。”看着一旁专心看书的夕儿,思青结结巴巴地说到,说完双手颤抖着将药碗放在了夕儿身旁的案桌上。

闻言,夕儿放下手中的书,拿过身旁的药碗,对着思青说到:“思青,这段时间你每日都为我熬药,辛苦你了。”听见此话,思青的心里更难受了。在宫里的五年,没有哪个主子待她如夕儿这般好。一直以来她在这深宫总是活得战战兢兢,深怕出错惹主子不高兴,兮歆阁的一月是她五年里过得最惬意的。

夕儿说完话,便拿起药匙舀起药汁往嘴里送,没有觉察出一丝异常。

千钧一发之际,思青抢过夕儿手中的药吼到:“主子!且慢!这药里有毒!”

闻言,夕儿整个人都懵了:“思青,这药怎么回事儿?”

思青赶紧跪下回到:“主子赎罪!主子赎罪!思青对不起您!”

“你何罪之有?”这些日子夕儿与思青相处融洽,她不相信思青会害自己。

思青感受着夕儿疑惑的目光,想着刚才既然选择了保护夕贵人,那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回主子,思青有罪——自主子上次御花园晕倒以来,思青一直隐瞒了主子已怀有身孕一事。求主子责罚。”

“我……怀孕了?”夕儿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而又问向思青。

“主子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这是主子上次昏迷时易太医诊断出的,皇上当时也在场。”看着夕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思青赶紧解释到。

听了思青的解释,夕儿才恍然想起,自己这两月好像还没来过月事。她还以为是这些日子心情欠佳导致月事失调,原来是腹中有了轩辕翊的孩子。想到这孩子是她与轩辕翊爱情的结晶,她的唇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然而唇角的微笑仅维持了数秒,她的神色便突然紧张起来:“你说……皇上也知道我怀孕一事?”

“易太医替娘娘诊治时,皇上刚好在旁边。”思青回想起了那日皇上听闻夕儿怀孕时冷冽的神情,不免有些害怕起来。

“主子……思青方才从厨房里端药出来时,遇到了李公公,李公公……在这药碗中加了药粉。奴婢以为,这药粉可能对您腹中孩儿不利。”既然都已经和盘托出,思青便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夕儿。

闻言,夕儿端起刚才那碗药细嗅起来,这碗药是由十几味补气养血之药熬成,本是养胎的好药,然而却掺进了红花粉,固变成了堕胎之物。

嗅到红花粉的气味,夕儿赶紧将药碗放了下来。她突然有些后怕起来,她方才只差一点儿便失去了她与翊的孩子。转念她便想到轩辕泽,这人还真是狠心,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好在这次有惊无险!

看着眼下还跪着的思青,夕儿心底满是感激:“思青,这次多亏你,叶澜夕感激不尽。我知道,你先前未向我言明是心中害怕,从今以后,有我叶澜夕一日,我便护你周全。你快快起来吧。”思青只是一个宫女,能告诉自己此番实情实属不易,自此夕儿便真的当她是自己人了。

“皇上驾到!”思青刚起身,一身明黄的轩辕泽便疾步来到了寝殿内。

轩辕泽命小李子送来红花粉后,便一直隐隐不安。他后宫佳丽三千,时有小产之事发生。小产之人轻则气血亏损需卧床休息数月,重则失血过多危及性命。想到这些,他便立马命人唤来易太医,马不停蹄的向着兮歆阁赶来,谨防夕儿出现意外。

“皇上吉祥,不知皇上匆忙到来所谓何事?”夕儿颔首行礼到。对于轩辕泽为何匆忙而来她当然清楚,无非是想知道她腹中孩儿是否已顺了他的心意。

轩辕泽看着面色如常的夕儿,再看了一眼一旁冒着热气的药碗,有些尴尬地说到:“朕……好些时日未来兮歆阁,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

“皇上有心了。”夕儿看着一旁的药碗悻悻地说到。

“看夕儿如今面若桃花,看来易太医的药还是很有效。”说完,瞥了一眼一旁的药碗:“这是夕儿今日的药么?怎还未吃?”轩辕泽已让易太医在兮歆阁待命,心中的担忧减半,夕儿腹中的孩子,他确实不想留。

听着轩辕泽的话,夕儿有些心寒,她本以为他待她也算好,然而却终究敌不过他的嫉妒之心。看着他一脸期望的样子,夕儿便将计就计顺势端起了一旁的药碗。

轩辕泽心里又急又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碗药。药碗到了夕儿的唇边,轩辕泽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然而,接下来他所期望的却并没未发生。

夕儿细嗅着药气,眉头微触,良久抬起头对着轩辕泽说到:“皇上,夕儿略懂些医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药里面放了红花粉。”

轩辕泽有些震惊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从不知晓夕儿还懂医术。“这是易太医配的补血益气的药方,怎会有红花粉,夕儿恐是断错了。”轩辕泽有些心虚地说到。

“皇上,臣妾确认这是红花粉无疑。还有,臣妾能辨别出这红花粉,当然也能诊断出自己已怀孕两月有余。皇上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竟如此看不惯么?竟要痛下杀手?”夕儿说出这般话一则为了斥责皇上滥杀生命,二则为了保住思青。

“既然夕儿你都知晓了,朕也无需隐瞒了。这个孩子,朕留不得!”轩辕泽有些愤怒地说到。

“都说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皇上若是想取走我孩儿的性命,那就将夕儿的性命也一并拿走吧!”说完,夕儿便闭上眼睛立于轩辕泽跟前,脸上带着一副求死的表情。

闻言,轩辕泽心中一痛:“夕儿,你何苦为难朕,你知道朕是不会伤害你的。”

“皇上怎会舍不得,您差点儿伤害了夕儿腹中的孩儿,伤他一分,夕儿必痛十分。”夕儿睁开眼带着怒气说到。

“这是轩辕翊的孩子!朕如此爱你,怎能留他!”想着轩辕翊,便想起永寿宫那一厢话语,轩辕泽眼底泛起了红光。

“皇上,臣妾本是翊王之妻,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错!”夕儿义正言辞地说到。

“你……是在怪朕……”轩辕泽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些日子,她已经接纳他了,没想到在她心里还想着自己是轩辕翊的妻子。

“臣妾怎敢责怪皇上,臣妾只求皇上饶腹中胎儿一命。”夕儿说完便跪在了轩辕泽跟前,磕下了头。

轩辕泽心里伤痛不已,他知道依夕儿的性子,若是孩子真没了,她定会豁出性命去的。一直以来,她都是他的死穴,他离不开她。

“好,朕答应你,饶他一命。但是……从今起,他便是朕的孩儿,与轩辕翊没有半点儿关系。”轩辕泽闭上血红的双眼,心里想着: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伤害她。

闻言,夕儿心里虽有些难受,但想着孩子的命保住了,便磕头到:“臣妾谢皇上恩典。”

看着这个拼死护住轩辕翊孩子的女人,轩辕泽的心又烦又痛又乱。于是拂袖离开了兮歆阁。这是第一次,他想要逃离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去理清所有的思绪。

待轩辕泽前脚刚走,夕儿便瘫坐了下来,双手轻抚着平坦的腹部,眼泪不自觉地溢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