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骨遗香前传

长京城的宵禁也阻止不了阮矜玉出城,还好她当初和师父学武功时虽然爱偷懒,但是这关键时刻保命的轻功还是学得不错的!

晨光熹微,折腾了一宿的阮矜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走在长京城外的一条小道上。

小道两旁树木枝繁叶茂,上方天空全是纵横交错的枝叶,日光只能漏下来少许,因此显得有几分阴冷潮湿。

阮矜玉穿着男装,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确保自己声音听起来挺像个男人之后才又慢悠悠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前路。

今晨这林子里还有重重的晨雾,看起来更加阴森几分,越往前走雾还越重,阮矜玉不禁打了个冷噤。

阮矜玉说她这辈子就怕三件事,没逍遥快活够就死了,看到阿娘掉眼泪还有就是遇上吊死鬼。

而不知道听谁说,像这种树荫浓密湿气重的小树林里最容易遇到吊死鬼了。

阮矜玉看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到头的路,为忍着不腿软,只得一直绷紧着神经,念叨着:“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有点用处,不消片刻,阮矜玉便感觉这林子里不止她一个人了。

她抱着双臂,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还背起了《三字经》转移注意力:“人之初,性本善。鬼都是,由人变…本是同根生,离我远点行不行…”

正细细碎碎念叨着,突然,一团白色的影子透过厚厚的雾落进阮矜玉的眼里。那一团白色是离地的,像是被挂在树枝上,还晃来晃去的。

阮矜玉顿时汗毛倒竖,她的亲娘咧,她这就是遇上传说中的吊死鬼了吧?

虽然她没见过吊死鬼,可是小时候听隔壁阿牛讲过,吊死鬼都是一身白衣吊在树上,青面獠牙长舌头,专在半路拦人,教他逮住了便不得了:命不好的,就被他吃了,运气好的就算能侥幸逃脱,被咬一口也能疼个一年半载。

阿牛还给他们看过屁股上的牙印儿呢。

虽然阿娘当时一把把她从人堆里提出来胖揍了一顿,还告诉她阿牛那是叫狗咬的,可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呢。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亲眼见到过传说中的吊死鬼,就一直有深重的心理阴影——遇不得吊死鬼,看不得人屁股。

遇了吊死鬼会被咬屁股,看了人屁股会遭阿娘打。

而此时的阮矜玉真是七魂吓掉了六魂,尖叫一声便开始抱头在林子里鼠窜,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她才不想这么凄惨地死在这破小树林里呢。

而正在她闭着眼睛乱窜时,一声比她还大的尖叫声传了过来,不过却有些奶声奶气的,像是个没长开的孩子耍脾气一般。

那声音是从那团白影那儿传来的。

阮矜玉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惋惜与心疼,听声音这吊死鬼是还没长大便嗝屁了吧,也不知道是自己想不开还是奸人所害,不管如何都挺可怜的。

阮矜玉想着便也没那么怕了,就停下脚步朝那边张望,却听见那边又接着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声音:“你,过来!”语气十分嚣张跋扈。

阮矜玉四周望了望,确认并没有其他人之后,指了指自己:“我?”

那边又是不耐烦的声音:“除了你还有谁?难道还有鬼啊?快给小爷我滚过来!”

阮矜玉撇撇嘴:“你自己不就是个鬼吗?你这小娃娃这么暴戾无礼,亏得早早死了,不然活着指不定要成为一个什么危害苍生的大祸害呢。”

那边的声音便听得出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了:“谁说小爷我死了,你才死了呢!小爷我只是被困在树上了,还不快来救我?”

“你是活人?”这下阮矜玉彻底不怕了,她笑着朝那边走了过去,近距离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倒吊在树上的小粉团子,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可爱极了,不过那一副“我是大爷快过来给我提鞋”的表情真是十分欠揍了。

阮矜玉故意逗他,伸出手捏住他肉嘟嘟的小脸,别说软软糯糯的手感还真是好得很。这小粉团子极力想避开,却奈何被倒吊在树上,只能任由阮矜玉把他的脸揉了又揉。

而这次,这小粉团子开口却温驯了起来:“漂亮姐姐,帮帮忙,把我放下来吧。”

阮矜玉眉眼一弯笑开,一边给他解绳子一边问道:“怎得现在态度这样好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副清雅公子的打扮,声音也刻意伪装了的,应当是毫无破绽。

那小粉团子现在却当真是十分乖顺,乖巧地回答道:“师兄跟我说,在外头放凶点就没人敢欺负我啦,所以刚才怕你是坏人,就故意凶巴巴的。可是我自己学到的,对女孩子不能凶,而且姐姐这么漂亮,我肯定更不能凶啦。”

他被阮矜玉抱下来放在地上,乖乖地给她行了礼:“漂亮姐姐打扮的是像个男人,但是姐姐举止实在是不像个男人。”说着怕阮矜玉生气似的,朝她吐了吐舌头,小脸鼓着气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个小团子嘴可真甜,三两句便让阮矜玉对他好感倍增。阮矜玉看着他,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被吊在这儿?”

小团子瘪瘪嘴,一脸的委屈:“我原本是跟师兄一道出来的,昨天晚上的时候路过这里便打算歇在这里。夜深时我说饿了,师兄便说出去给我找点吃的。走的时候,怕我在树下遇到野兽,又怕我偷偷撇下他跑了,就把我绑在树上。我等了他一晚上他都没回来,早上的时候我终于解开了绳子,跳下树的时候脚又被绑着了,这就倒吊了一早上。”

阮矜玉听了又心疼又想笑,但为了不惹恼这小团子,又为了忍住笑意,她急忙又转移了话题:“你师兄一晚上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小团子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他武功好着呢,这世上鲜有人能伤他。他其实就是迷路了,这又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更想笑了怎么办?

阮矜玉努力克制自己想笑地冲动,看着一脸委屈的小团子,关切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呀?”

而小团子两眼瞬间明亮起来了,他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阮矜玉,道:“跟着漂亮姐姐你呀!”

阮矜玉却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呢。”

而小团子一听这话,立马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一脸我忍住我不哭我不耽误你的委屈表情,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全是心酸和委屈:“那你就抛下我吧,荒山野岭的,哪有多少你这么漂亮和善良的人?看来我师兄也找不到我了,你就走吧,我转头被人牙子卖到西壑挖煤去,等你哪天再想起我,怕是我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你也不用愧疚,逢年过节多给我烧点纸钱,我也会保佑你的…”

“得得得,打住打住。”阮矜玉忍不住扶额,“你赢了你赢了,我就暂且先带着你去找你的师兄,可先说好了,跟着我可能有危险,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这边小团子一听这话,立马整张脸上都挤满了笑容,他拍着胸脯一本正经地朝阮矜玉道:“那我对漂亮姐姐负责,我保护漂亮姐姐!”

阮矜玉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继续顺着这条小路往出走,笑道:“好了,看我这身装扮就知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啦,所以以后别叫我漂亮姐姐了,我叫…金玉,姓金明玉,金银珠宝的金,翡翠玉石的玉。”她现在算是半个逃犯,所以自己真正的名字当然是最好别再用了。

小团子点点头,也学着她道:“我叫白墨溪,五颜六色那个白,文房四宝那个墨,山河湖海那个溪。

以后,我就叫你金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