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骨遗香前传
八月末的天气,顷河寨地处高山,是以一到夜里便大风连连,刮得树木和步旗一齐疯狂飞卷,如同夜里的幽魂般在空中张牙舞爪。
闲了几天的阮矜玉终于决定行动了,毕竟早些找到被梁黄藏起来的首饰盒子,就能早点感觉到自由,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趁夜色渐渐笼罩顷河寨时,刚巡逻回来的阮矜玉回到住处换了一身行头,正想出门,却遇到了许莲堂。
为了尽快能混进梁黄的住处,许莲堂问阮矜玉要做什么去时,阮矜玉便随口答道:“看你的三当家去。”
一听到这话,许莲堂立马不镇定了,他一把揪住正要出门的阮矜玉,道:“偷窥三当家这种事,你竟然不带上我一起?”说着他把阮矜玉拉着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自己则急急忙忙进了里屋。
阮矜玉撇撇嘴,从窗缝里偷看许莲堂在搞什么幺蛾子,却看见他其实是坐在铜镜前涂脂抹粉,那张“小”脸愣是抹得煞白,眼皮子上青一块紫一块如同被人卯足了劲狠狠揍了一顿一般。
阮矜玉只觉得有点头秃,她狠狠揉了一把脸,看这天色再这么耽搁下去,不知道要挨到几时了,便只得在心里默念:“莲莲兄弟,休怪我无情无义啊,这要带上你大半夜非吓死几个人不说,要是那些被你吓死的人变成鬼后误把我当做了仇家,我可就遭不住了啊。”
说着,阮矜玉再看了一眼许莲堂,见他正对着镜子十分专注认真,丝毫没功夫多看她一眼,她便趁着这时像只野猫一样利落地遁入了黑夜里。
走之前还不忘再喃喃一句:“我这也是为了这寨子里的兄弟着想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进行自我感动。
经过几天认真的巡逻,从许莲堂住处到梁黄住处的路她已经摸清楚了个七七八八,是以再走起来就颇有轻车熟路之感。
绕开了巡逻守夜的人,阮矜玉轻轻松松地来到了梁黄的住处。
越往这边灯火越是密集,尤其是梁黄的院子里,几乎是三步一盏灯,整个院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有三四座三层的楼榭投下浅浅的影子。
阮矜玉极力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忍不住腹诽道:这个小王八羔子还挺张扬的吼,愣是要把他这屁大个窝搞得跟个啥宝贝地儿一样,这灯点得怕是比皇宫还要多。
阮矜玉耸了耸鼻子,努力蜷在马槽当中,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构造。
面前一共三座楼,中间一座略高,且窗门大敞,屋内仍如同院中一般灯火通明。其余两座略矮且紧紧依附于中间那座高楼,且都是窗门敞开,灯火像是不要油蜡钱般的烧着。
中间那座楼,透过二楼的一扇窗,可以看见有一颀长的身影正倚靠在一张长桌旁,手里似是捧着一卷书,这人就应当是梁黄了。
阮矜玉翻了个白眼,这小王八蛋这么张扬,是想以此来自己标榜清白还是装疯卖傻?
阮矜玉盯着屋里那个人目不转睛,心想道:我今天就死死盯住你这小混账,等你这小混账去睡了,就等着我把你这里翻个地朝天吧。到时候我看到啥顺眼的,一件都别想让我给你留。
阮矜玉心里正得意着,面上也忍不住浮出一层自得的奸笑,而当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时,却听到什么破空带过气流的声音。
只是一瞬,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楼上那个人影便突然倒了下去。
阮矜玉大惊——
这这这暗处还藏着人?这三当家梁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么毫无预兆地就翘辫子了?
果然果然,人狂有是非,这小王八蛋不点这么多灯,刺客杀他肯定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啊…
就在阮矜玉震惊加恐慌地无以复加,心中猛然百感交集几乎要仰天长啸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阮矜玉一口气憋了回去,与此同时感觉到自己倒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隔着薄薄的衣衫,阮矜玉后背能感受到身后这人的心跳,一下一下,规律而又鲜活。
阮矜玉一声不敢吭,她生怕她一闹出动静,这只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就会瞬间捏断她的脖子。
静谧,四周静得不像话,阮矜玉耳后是这人淡淡的轻微的鼻息,阮矜玉感觉到自己手心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此时的气氛有些奇妙。
阮矜玉意识到此时竟该死地有些暧昧,脸上不争气地爬上了两抹红晕,她一咬牙,知道必须有所作为了。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却倏地落进了一双狭长深邃的桃花眼里,那双眸子在灯火的映照下亮得如同能看透人心,阮矜玉心轻轻一颤。
看到阮矜玉的表现,那双眸子里多了些狡黠的笑意。
他低了低头,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的银色面具冷冰冰的,轻轻蹭着阮矜玉的脸颊,阮矜玉感到有什么热热的软软的东西轻轻擦了一下她的耳垂。
她轻轻抖了抖,瞬间连脖子根都变得通红,她听到身后传来隐忍的笑声,一时又气又恼。
“你你你这个小王八蛋,登徒子,臭流氓,快放开本大爷!不然本大爷今天非得打的你满地找牙!等等!你不是死了吗?”阮矜玉狠狠一肘子杵在身后这人的胸膛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梁黄。
梁黄吃痛闷哼一声,顺势松开了阮矜玉,挂着一脸欠打的笑容看着阮矜玉,道:“刚才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吗?怎得此时见我活着又这样凶?”
阮矜玉一时语塞,她哪有痛心疾首!就算露出几分痛苦神色,那也是因为她痛心不能亲手宰了这个小王八羔子!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瞪着梁黄,又看了一眼对面二楼,这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道:“楼上那个人不是你?那人是你杀的?”
梁黄不置可否,他看着面前双颊通红的阮矜玉,眯了眯眼,笑了笑,道:“不是我,但是那个人是你杀的。”
阮矜玉大惊,结结巴巴吼道:“你放屁!怎么可能是我?你你你…你太卑鄙了你!”
梁黄微微一笑:“乖,不怕,一会儿按照我的指示乖乖交代杀人过程,我不会不管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阮矜玉不按他的意思来,他就不会管她了,到时候就算她一口咬定人是梁黄杀的,人家会信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啰啰吗?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莫名其妙惹上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
阮矜玉此刻欲哭无泪,只得努力挤出笑容,说话的声音却仿佛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道:“一切听三当家安排。”
梁黄一双眸子盛满了笑意,看着面前这只小野猫明明要炸毛了却还收着爪子的模样,就让他心情大好。
他伸手揉了揉阮矜玉的脑袋,笑道:“不怕,我又不会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