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骨遗香前传
梁黄带着阮矜玉上了二楼,阮矜玉这才看见,这个人倒在地上,满胸膛都是血,而刺穿他身体的却只是三片竹叶。
阮矜玉见这情形更不敢吭声了,她从前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就是她师父,他有一把上好的宝剑名唤“落星”,阮矜玉没见过他杀人,却看见过他杀猪时,能把那一把长剑舞得天花乱坠,好看极了。
而三片竹叶百米之外取人性命的,她却是第一次见,她想,就算是师父亲自出手,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她看着面前从容处理尸体的梁黄,咽了咽口水,这个家伙,看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得多。
发觉阮矜玉一直盯着自己目不转睛,正把一把刀插入尸体的梁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阮矜玉,目光交汇时,他突然粲然一笑,如同吃了一口甜的小孩子般。
阮矜玉转过头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脸红,支支吾吾道:“三当家你动作快点…专心插啊,不要东张西望。”
梁黄拿那双如含了一汪春水的桃花眼专注地瞧着阮矜玉,看着她脸红羞窘的模样,轻轻笑了笑,道:“那我现在不东张西望了,我就看着你,不看别处。”
阮矜玉心底哀嚎:“这个小王八蛋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啊——”面上却只能努力挤出笑容,一脸乖巧地道:“三当家别逗属下了,赶快专心干正事吧。”
梁黄眼睛弯弯的,深邃如星河的眸子里透出点点细碎的光,他朝着阮矜玉凑近了些,满眼都是阮矜玉,他道:“我觉得开心比较重要,看着你我就很开心,你叫我专心些做正事,那我就再不朝别处看了。”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动了动,阮矜玉脸一红,听到心“砰砰”跳的声音,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三…三当家,你你你凑这样近我有点热。”
“嗯?”梁黄仍旧没转眼,只是笑意更深,他把手搭在阮矜玉的肩上,“那就脱了衣服啊。”
阮矜玉被吓一跳,一把拍开梁黄的手:“臭不要脸!”
梁黄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心情大好地看了阮矜玉一眼,然后又摆弄起地上的尸体来,语气却格外轻佻:“又不是没看过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再说那天你晕过去了,怎么知道我已经把你怎么样了呢?我跟你说啊,那天…”
“住嘴!”梁黄还没说完,就被阮矜玉打断了,梁黄不用抬头就能猜到阮矜玉此时的表情,定是满天通红羞得不行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阮矜玉意识到此时不能惹到梁黄,便急忙改了口,干笑着道:“咳咳咳…我是说,三当家说话多了肯定口渴了,我去给你倒杯茶。”
阮矜玉并不明白梁黄让她背锅的意图,又觉得一个土匪寨当家的杀一个人完全没有什么事,再加上梁黄一直不告诉她他的打算,是以便想着趁早溜了。
梁黄看出了她的意图,却没有出声阻拦,这头阮矜玉正想借着倒茶偷溜出去,瞥了一眼梁黄,之后迅速推开门。
这头还没走出去,却有人先开了,猫着腰正要跑出去的阮矜玉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阮矜玉差点被撞倒,却在要倒下去时被人一把拉住,拉她的正是撞她的人。
阮矜玉顺着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望上去,一张极好看的脸便落进了她的眼底。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所谓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便是这般吧。
四周静得很,阮矜玉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脆。
阮矜玉听到一声轻笑,这个人笑起来更好看啊。
但是她发誓,她咽口水完全是因为紧张啊!
就在气氛十分焦灼,仿佛空中飘的灰尘都写满了尴尬时,终于有人上来打破了此时的局面。
梁黄一把把阮矜玉拉到自己的身边,而后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挂着十分恰当的笑容,他拱了拱手,道:“二当家突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阮矜玉这才知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顷河寨二当家方慎修。
“只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三弟。”方慎修把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梁黄丝毫不慌,他也看着地上的尸体,仍旧在笑:“二当家来的正是时候,我还盼着二当家此时来呢。二当家看看,这是不是你手下的人?”
方慎修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三弟是什么意思呢?”
梁黄道:“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我手下的人不小心把这人杀了,若是三当家的人,我叫他给你赔个不是。”
阮矜玉突然抖了抖,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揍得满地找牙,她不得不承认——黑锅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此时,阮矜玉只能在心里庆幸,这个三当家看起来温润如玉,应当是个和善的人。
她配合梁黄的表演,上前一步跪下,低头道:“属下方才在外巡逻时,以为屋中来了刺客,便失手杀了这位兄弟,还请二当家恕罪。”
方慎修仍旧在笑,他道:“顷河寨的规矩,三弟可还记得?”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便从腰间取下了一条鞭子。那人上前来,把鞭子往地上抽了抽,啪啪作响。
阮矜玉心惊肉跳,那人却毫不犹豫,一扬手,那二指粗的鞭子便抽了过来。阮矜玉僵着身子,却没有感受到疼痛的降临。
她抬头,一双白净瘦削的手在她头顶静静握住了鞭子。鞭子抽在梁黄手上,他手像承受不住这力道般向下沉了沉,手背轻轻碰到了阮矜玉的发顶,手掌之上,一道鲜红的痕迹触目惊心,他却仍旧面不改色,满脸都是笑容。
他看了阮矜玉一眼,笑容露出几分得意,他没说话,阮矜玉却看出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对她说,我说过,我不会不管你,我会保护你。
保护好你。
阮矜玉忙低下头去,心跳得极快,这个小王八蛋…
梁黄把鞭子摔了回去,他道:“这是我的人,我说不准打,就没人能动他。”
方慎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退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只继续笑问道:“三弟的意思是,这人是被你的手下误杀的?”
“是不是误杀我不知道,可能他正在我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肯定不是我杀的。”梁黄笑着抬了抬手,他手腕上方一截手臂裹了几层白布,“毕竟我这手,是拿不了刀了。”
方慎修笑容没有丝毫改变,道:“三弟这伤,是我对不住三弟。”
说罢,他挥了挥手,带着手下们一道退了出去。
阮矜玉和梁黄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二人却都没有注意到,方慎修走时,还带走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