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吹草动
昭元四七年。
七星大陆上面积最大的国家——北漠帝国。
全境都是沙漠,黄沙漫漫,寸草不生,几乎每隔五百公里才会出现村落或城市;
继续向北,沙漠腹地,便是北漠帝国的都城,落烟城。
通往落烟城的古道上,往来商队络绎不绝,人喧马嘶,驼铃叮当。
这些商客是沙漠里最大的游牧民族。车马拖着他们的财物,妇人怀抱着幼童在颠簸的马背上轻轻哼唱着摇篮曲。为生计奔波的风尘,吹拂着她年轻却干瘪脸颊。
突然,妇人怀里的孩童不安地扭动起来,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小手直直地指向远方。
众人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古道旁一百米开外的黄沙中,一个巨影掠过时,狂风骤起,掀起的滚滚风沙,使天地为之色变,仿若沙尘暴来临前夕。
很快,黄尘蔽日,飞沙走石向商队扑来。这次,人群中爆发出了更多惊恐的喊叫。
引起风暴的罪魁祸首,竟是一只巨型蚂蚁。
他身长三米,半掩在沙漠表面,一对钢铁一般的钳子夹着一封深红色的密件,六只粗壮的蚁足劈开层层砂砾,如同一座迅速移动的沙丘朝着都城落烟的方向行进……
它走过的身后,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笔直的黄色沟壑,漫天飞扬的风沙,以及古道商客们惊魂未定的神情。
商队中稍微大胆点的,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喂喂,哥们儿,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不,不,不知道!”
“看不太清楚,可能,是北漠帝国的什么珍稀物种吧。”
一商客强作镇定着笑道:“嗨,你们啊,少见多怪。反正他们国家都是虫族为主的动物,偶尔有些长得大的,也不稀奇!”
“啧啧啧,速度可真快啊!”
这其中也不乏目光如炬、见多识广之人,望着远去的移动沙丘,长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
“悬叶酒蚁,这个国家最高战斗军团的成员,主要负责收集情报。只是这么大的悬叶酒蚁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定是发生了大事!”
“果然还是大哥你见多识广!”
说着,这个略显沧桑的大汉,脸上已然阴云密布。
“轰!”
落烟城内最宏伟的黄金大帐中,响起木头迸裂的声音,一张两米长的颖阳白檀桌被拦腰劈断,一个深红色的革制信封落在地上……
这阵仗,吓得桌前一只巨型悬叶酒蚁心跳加速,弯起自己节肢状的身躯,两只巨大的触角来回颤动。
而大殿中央、断桌后的中年人,有着一米九二的伟岸身材,正来来回回地走着,不停点着头,仿佛心平气和的重复着书信上的内容:
“大漠之光——尊敬的查克斯将军。初探,两人、两马。二战,十五人、七匹马。此次,五十四人,三十七匹马,十头骆驼,还有三条诡墓沙蜥,一头青岩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中年人牙齿咯咯作响,音量也渐渐上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读完了信的内容。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羊皮纸,剧烈摇晃:“养了一群废物!下次这种红色军报再出现在朕的雄旗大帐内,你就带着棺材,滚回格尔沙漠!”
悬叶酒蚁显然吓得不轻,口器微微抽动。这位以铁血著称的北漠帝王的脾气,他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息怒,这次总算有个人类活了下来,伤的不轻,臣把他安置在军营内,由两位紫微幻萤军医照顾……他没有带回那些东西的尸体,只是说对方是一团乌云,然后……”
“然后什么?!”
中年人问道。
“死了!”
中年人一脚踢向那半张颖阳白檀桌,桌子重重砸在悬叶酒蚁身上。
“滚!”
悬叶酒蚁颤巍巍的离开后,中年人稍微镇了镇神,大声对门口两只站岗的七臂银螳喝道:
“传朕口谕,此事严格保密,茶马古道不作封闭,朕自会处理!我泱泱北漠,不惧任何敌人!”
“是!”
两只七臂银螳大声应和。
帐中,中年人负手而立,喃喃自语:
“乌云,乌云,乌云……”
……
此时,落烟城西南方向,一千公里外。
一湾湖泊,清澈见底;一片森林,青翠欲滴。
一位十五岁的少女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一袭纯白的长裙,一对月牙状的耳环……她光着脚丫,踢着明镜似的水面,激荡而出的涟漪打碎了阳光的投影,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少女身高一米七,十分苗条,虽然还没显出前凸后翘的曲线,但也有了只属少女的迷人身形,五官精致,眼眸明澈,右眼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要是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少女左摇右晃,连空气都为之着迷……突然,嘟起可爱的小嘴,不开心地说:
“哪像我们国家,里面连太阳都看不到,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玩……”
“嘘!我的姑奶奶哟……您可小点儿声,我们可是悄悄地溜出来的,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这大罪我可担当不起。”
说话的男人站在少女背后,声音有些阴柔,看着三十几岁的年纪,脸庞却是出奇的俊俏,简直是惊为天人。
要说他英俊吧,的确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要说他清秀吧,也的确有着吹弹可破的皮肤,一点儿也看不出已经年逾三十,倒像二十岁的邻家哥哥。也许,同性看到略微柔美的男子,眼中会全是不屑和鄙夷,但是看到他,绝对会发出赞叹和羡慕。
少女噗嗤一笑,说道:
“嘻嘻,你们俩都不说不就行了嘛,我一会儿就回去……就一小会儿……”
说着往前伸了个小懒腰,突然说道:
“咦,这是什么?”
少女费劲儿的弯下腰,拾起脚丫边的一个白色物件,看样子完全不会武功,差点跌落到水中。
站在少女背后的两个人神情马上就紧张起来。另一虎背熊腰、带着面具的男子伸手稳住少女,警惕地拿过物件,闭上双眼,暗暗运力,手上那个白色的长条物件微微发光……
他是在用法力去感知这个物件是否有暗器、毒液和魔法。直到确认安全后,才重新递回少女的手中,道:
“回禀公主殿下,这是一支笛子,普通的白玉,唔......是一种乐器!”
“乐器?!”
少女眼中闪出光芒。她早就听闻乐器是一种可以发出优美声音的东西,可惜自己的国度除了魔法,还是魔法……
公主俏皮地说道:
“既然是我捡到的,那就归我啦!”
虽说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出现一支笛子,让身后的两位长老略感奇怪,但是法力高深的他们也亲自检测过了,这确实只是一支普通的白玉笛。
少女将笛子插在腰间,起身道:
“走吧,我们回去吧……”
那个俊俏男子连忙拉住公主的手,道:
“我的姑奶奶哟,可不能带回去啊,要是陛下问起来,就完了……”
少女鼻子微微一皱,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说:
“你就说是你专门给我做的不就好了,是不是傻!反正你们以前都是从大城市来的……”
“哈哈,小机灵鬼,对对对,就说是你刀疤叔叔给你做的!”
俊俏男子看着公主,眼中满是宠溺。
身旁的那位面罩男子显然不干了。
“好你根水草,好事不记得哥哥我,坏事可是从不落下啊,我可没有那么巧的手,这种玩意儿一看就是你的作品!”
俊俏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坏笑,说:
“要不就说是屈弦做的吧……”
“你可拉倒吧!就他那手?比我还糙……”
少女听着两人的日常拌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三人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森林中……
不久,那明澈的湖畔,飞起一团褐色的身影,一只半米长的涤血猫鹰划向天空,直冲上万米的云霄。
“将军,东西已经送到了!”
那将军也没有回答,只是张开锋利的鹰爪,一声沙哑的惨叫后,传信猫鹰已经化成数百片羽毛,带着鲜血,飘散在云雾之中。
……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到了昭元五零年秋。
恰遂悬叶酒蚁将军之愿,恐怖的乌云犹如人间蒸发,再无出现;少女的白玉笛亦未出现古怪,在她的唇下荡漾着美妙的声音……
然而一位老者,卧于床榻,翻来覆去,大汗淋漓。
鲜血,挣扎,枯骨,怨恨,悲鸣……
地底深处,古老而巨大的棺椁砰砰作响;
鬼火飘荡,幽怨虚无,漫山遍野,遮天蔽日;
残缺骷髅,重新站起,双眸闪烁,寒光凛冽;
恶心的蛆虫,流出恶臭的汁液;
地狱的鬼神,张开狞恶的魔爪;
白色钟楼,变成红色,坚固城墙,轰然倒塌;
桥梁断裂,坠入深谷,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城市不再繁华,村庄不再静谧,森林不再葱茏,湖泊不再澄澈……
一名人类魔女,带着一对月牙耳环,漂浮在空中,吹奏着一支白玉魔笛……
老者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
同样的梦已经做了三年,梦境越来越清晰,场面越来越惨烈……
这位老者正是赤阳帝国国君,执政逾万年,见过太多城池化为火海,生灵变为涂炭,本当泰然自若的他,此时却再也无法镇定。
就算是那场战争,场景也未如此惨烈……
难道是他?
白衣少女,白玉魔笛,月牙耳环……
双月帝国……
沉默许久,帝君手执羽笔,落墨成笺,慢慢写道:
吾弟亲启,见字如晤。
三年来,吾夜卧不宁,多生梦魇,梦中哀嚎遍野,生灵涂炭,犹胜万年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