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弟子替自己受苦的时候,陈缘已到东陆。
为了尽早见到张月瑶,确认她此刻的状态,陈缘特意从招风台登陆。随后他通过个人终端,在招风台西北某处见到了张月瑶,与一支百余人的夜航星序列战队。
战队指挥官得知有家属来探望,下令全军原地休整,给张月瑶这个随军强者放了一天假。
陈缘觉得这个时间太短,但张月瑶很满意,劝道“可以了,他们与我还有巡逻任务在呢。今天休息一天,后面的五天我们都得在急行军中度过。要求再多的话,那就是为难了。”
陈缘之前也是当兵的,知道急行军五天的难度与痛苦,所以没再说啥,而是与张月瑶一起来到营地外。
两人在林中漫步了一会,张月瑶突然问“我们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两人独处过了?”
陈缘有些尴尬,说“这个......大半年?”
张月瑶摇头,说“除了在老家阁楼时,这其实是第一次。”
陈缘沉默了,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张月瑶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很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想相夫教子,但命运不允许。我曾绝望,想死在争辉大会上,但你的到来给了我希望。你说我们都难,所以都要好好活。”
陈缘从背后抱住张月瑶,轻声说“对不起。”
张月瑶摇头,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忙,你身上有大势。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想与你有个孩子。这样哪天出了意外,我或者你,至少还有人陪,还有个盼头。”
面对张月瑶,陈缘无法像面对何然那样理直气壮,也无法像对江婉那样摆烂,只能小声解释道“但真有那天,我觉得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我经历过流浪,不想有些东西也让孩子体会。你也是有差不多经历的,你说呢?”
张月瑶说“是啊,真有那么天,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别人有的,他可能没有。他会疑惑,会嫉妒,甚至会憎恨我们。但即便这样,我们也是要传承的啊!哪怕被憎恨!不然来世间一趟,却什么都没留下,我这一生到底是为啥呢?”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陈缘才坚定的说“我会让你与妈也长生的!”
张月瑶摇头,笑道“这不是长生不长生的事。我一直是个普通人,哪怕觉醒星命后也一样。我只能想到我平凡的一生,无法想到更远,因为我一直是个普通人。”
张月瑶的话让陈缘的思绪回到了最初。是啊,普通人,所以不想想这么长远。但......谁不是普通人呢?要知道,起初的他也没想这么远啊!但大势与命运,却一步一步的逼着他走到现在。
还记得儿时吗?那时的他,只是为了食物而努力,为了活下去而挣扎。梦想是吃饱穿暖,能有个地方睡安稳觉。
后来他被收容,每天都能吃饱穿暖,也有了一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得自食其力,所以他被忽悠去当兵,所以他进了夜不收。
那时的他对人生未来依旧没规划,或者说没想这么远。他流浪时只想吃饱,他当兵同样也只是为了吃饱。而这个简单的心愿在军营中得到暂时的满足与保障后,懵懂的他就认为高枕无忧了。
虽然在后来,他听说过有退役与战死这两件事。但短短的几年他都觉得太过遥远,与其想这个,不如期待下一顿吃啥。类比现在的张月瑶,你怎样才能用长生去说服一个普通人呢?
陈缘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加大的拥抱的力度。被抱住的张月瑶微微吃痛,却没啃声,而是伸手拖住了陈缘的脸庞,并轻轻抚摸。
陈缘的凡心突然动了。
他想起了新兵营的战友,想到了一起下连的同年兵。大家一起吃苦受罪,虽然过得折磨,但也有不少快乐的时候。
那时候的大家经常在闲暇时聚在一起高谈未来,展望人生。当时陈缘虽然不以为意,但听多了,也渐渐有了自己朦胧的追求与理想。
立功!立功!再立功!为了退伍后吃穿不愁,为了能每天能睡到自然醒,为了娶个老婆抱着娃!
这就是普通人的追求。他们能想到最长远的,也只是儿孙满堂。而现在,对陈缘这个‘普通人’来说,老婆不是就在身边吗?
陈缘将脸埋在张月瑶的头发里,轻声说“我明白了,是我想多了。”
张月瑶转过身去,问“什么想多了?”
陈缘笑呵呵的说“不该想的事情想多了呗。曾几何时......嗯,也才几年前,我想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该想的。只想生活能有保障,能有个老婆几个娃。后来呢?只是想活着,活着,还是活着!但我本来就活着啊,为啥还要想这么多呢?”
张月瑶感觉到了陈缘情绪的变化,她温柔的将陈缘抱住,说“都过去。”
陈缘一动不动,说“没有。”
张月瑶叹气,说“真的过去了。”
陈缘固执的说“真的没有!我当时先是被西北四乱推进死局,因为想活,所以被岳父骗上了修行之路。之后我突围失败,但因为想活,所以骗了杨兵姐弟与共和军,结果在意外之下进入招风台,还与然哥誓盟。然后,我们好不容易从招风台出来,却又遇上夜航星。因为想活,我们加入了夜航星,但也因此知道太多,成了圣人的劫眼,直到现在......。”
张月瑶的动作更温柔了。
陈缘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惨笑,说“谁敢信呢?从踏上修行之路开始,我用短短时间走到现在,成就伪仙,建立门派,想的居然只是活下去!甚至在未来,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我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呢?虽然有理想,但也是个敢直接赌下辈子的人。你说这有意思吗?长生了反而还不如凡人时洒脱!”
张月瑶摸着陈缘的头,说“那是你有牵挂了。虽然你第一次想活是因为不甘,是不想被我爸......嗯,不想被他拉着陪葬。但后来你不想死,却是有了承诺,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没啥可笑的。如果不是这些牵挂,你估计也走不到现在。”
陈缘点头,说“所以我不想这么多了,随他去吧!现在你们都身边,管他未来能不能活,管他未来会怎样,我过好现在。”
张月瑶笑了,笑的柔情似水,说“所以呢?”
陈缘将张月瑶抱起,说“所以过好现在啊!走,我们去干一些普通人该干的事情。”
张月瑶红着脸,点头。
两人深入山林很久,直到第二天清晨。准备拔营出发的序列战队,这才等来姗姗来迟的张月瑶与陈缘。
临行前,陈缘对张月瑶说“注意安全,注意保持通讯畅通,有啥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也会尽可能的离你近一些,以便随时过来。”
张月瑶点头,说“你也小心点,我好像记得,那位如月真君还在找你吧?”
陈缘说“没事,她奈何不了我。”
张月瑶不放心,说“我离二局近,你不走远的话,也会离二局很近,有啥实在对付不了的,记得先回局里。”
陈缘笑着说“放心吧,倒是你,有危险千万记得小心......。”
准备出发的序列战队众人“......。”
见这卿卿我我的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战队指挥官有些坐不住了。
他说“那个......两位啊......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酸味太大,得出发避一避?”
咬重点,‘出发’!
陈缘与张月瑶不好意思的笑了。
陈缘说“对不住了。”
张月瑶则说“你们先走吧,我能跟上的,我跟我相公再聊一会。”
指挥官没再纠结,也知道纠结没用,便带队出发了。而张月瑶与陈缘也真的只是再说一小会,便散了。
张月瑶去追大部队,陈缘则直飞大仙林北面,一个叫古溪的小镇。
根据情报,古溪镇的地下有银星教派的实验场所,而陈缘的任务便是将之一锅端。能抓到俘虏与抢到一些资料最好,可以另外算分。不能就全毁!但也能拿到A级任务的低保。
没错,A级任务,陈缘就是这么不要脸!
虽然作为一个仙,陈缘怎么说也得拿S级任务才说得过去,但他在东陆二局有人啊!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凯亚......或者说并不全是凯亚的功劳。在这里面里占大头,其实是若水,这个陈缘在西陆意外收的史莱姆。
当初陈缘让凯亚派人接若水回东陆,凯亚一开始还不乐意,但在得知若水是个极其特殊的史莱姆后,他的研究之魂熊熊燃烧,不仅以最快的速度从西陆五局将其接回,还悄悄对其展开了一系列研究。
从科学到道法,从炼金到血脉......没人知道小若水在凯亚这里经历了什么,但在大半个东陆二局资源的倾斜下,小若水进步的飞快,也学了很多连陈缘何然这两个仙人,都无法在夜航星换到的东西。
而且凯亚很鸡贼。他知道若水对陈缘来说是弟子,在赐姓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后人!不是宠物或其他。直接说领走若水做实验,陈缘肯定不会允许,于是率先找上何然去帮忙说情。
而何然一看,嘿!好家伙!若水在凯亚那边不仅看了不少道法,甚至把青阳门急需的行天道阵法都记下来了,于是就默许了凯亚的行为。
在若水并未对此感到抵触,且身心都没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何然甚至还越过陈缘,同意了凯亚请求的,延长若水暂留东陆二局的时间。
起先,陈缘是不知道有这个‘交易’的。而且因为承受了何然帮他登仙,所施展的一念永恒。作为代价,陈缘在‘漫长’的岁月中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失去的还恰好是有关若水的记忆!所以他甚至都不记得若水了......。
不过既然是暂时失忆,那总会有找回记忆的时候。
就在前一阵子,陈缘没事在山门附近溜达,顺便检查阵法时。就突然记起,行天道阵法不是很贵吗?怎么在青阳门建立之初,何然就给他弄来了?
在追问下,何然尴尬的说出了若水的名字。陈缘思考了良久,尘封的记忆慢慢打开,因此十分羞愧!
但在后来,在得知何然与凯亚背着他,进行了一系列有关若水的交易后,陈缘虽然愤慨不已,但还是坚定的表示,自己才是若水的监护人!你们两个人私协商是没用的!而凯亚想跟我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作为弥补,得加钱......。
嗯,仅仅是‘得加钱’!
不过这并不是陈缘见义忘利,而是若水在凯亚那里,首先是真没受到什么身心伤害,不然别说陈缘了,护犊子的何然也不会允许若水这个自己人,继续在东陆二局待下去。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夜航星为了培养若水,对他大开绿灯。所以若水能通过个人终端,时不时传回一些,他从夜航星资料库中记下的各种知识。
这就是多赢了!
凯亚有了继续研究的可能,青阳门则增加了底蕴,若水也在不断变强。这要是不继续,那才是脑子有坑!
但同意是同意,并不影响陈缘敲竹杆。作为‘吃亏’的家长,我从你那里要点特权不过分吧?
于是,陈缘成了夜航星现在极少数的,还能接取A级任务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