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几个武功高强,堪称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飞奔上城墙,可是,面对城内汹涌死战的韩國猛士,也是顷刻间化为乌有。被砍杀成肉泥。
攻城,需要的整体力量的搭配,去一刀一枪的干,可不是哪个英雄人物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庞涓身为兵法大家,久经战场,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接连三次猛攻之后,一点效果也没有,庞涓不得不愤然的喊停。他得等血干了之后,再行攻城。不然这样不行。
一阵紧促的大锣鸣金声,魏军累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城内的韩卒,也马上靠在了城垛口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他们,终于能喘口气儿了。
西边的夕阳,如血一般的殷红。牧野之上,魏兵的马鸣萧萧。韩國城头的旌旗,残破而倔强的矗立着,在有气无力的飘摆着……
站在云梯上的庞涓,跟城头的申不害,两个人遥遥相望。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庞涓终于出声道:“申不害,弃城吧!不然,待城墙上的血干,韩國所有人的血,也干了……”。
申不害的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庞涓,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觉得,申不害还会在乎区区一条命?申不害,今日将与你庞涓死磕到底,韩國,会跟你死磕到底。”
庞涓从干粮袋里,摸出一粒牛肉干,丢到嘴里咀嚼:“哦……随意吧!”
不错,在庞涓看来,新郑,已然已经是一座死城。它所能存在的时间,跟城墙上的血干了的时间,齐平。仗打到这种程度,新郑,已经算是沦陷了。
只待血干,这座几百年来,从未被攻破过的新郑古城,将会在庞涓的剑下,夷为平地。
新郑王宫的走廊柱子下面,跟丢了魂一样的韩昭侯,眼睛发直的靠在柱子上。眼睛空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的脑袋已经放空了,什么都没想。只是,在默默的等待已经注定来到的结局。城破,韩亡!
几只大黑乌鸦呱呱的叫着飞过,吓的韩昭侯一激灵。
整个王宫大殿和桥廊,已经是空空如也。即便有人,也已经是没有声息的死人。这偌大王宫的沉寂和静寂,让韩昭侯感到恐惧。平日里,他厌倦了人来人往,妻来妾去的喧闹,侍从们看见他那副恭敬的嘴脸。
可是,此时此刻,他好想好想,在回到往下那种琐碎的喧闹之中,回到那让他心烦的吹捧日子里。现在想来,那些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温馨,多么的温暖,多么的幸福……
一个国家,已经沦落到,宫女,妻子,嫔妃,侍卫,出去战斗了,甚至,连自己的太子,都出去战斗了,这仗,还能打嘛?这仗,打的还有什么意义?这国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存在的尊严。连自己的一堆媳妇儿,都跑去搬石头,抬圆木,然后被砍死杀死了,这个国君,还做的有什么意义……
新郑城外,有汹涌的魏兵,如狼似虎。
城墙之外的云车,庞涓如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日没夜的站在那高台上,俯视着他的宫殿。时时刻刻准备着,将他的新郑一口吞掉。看,那高台之上的庞涓,还在往嘴里丢东西吃,他不是在吃东西,他是要吃韩国啊……
韩昭侯韩武,始终没有迈出王宫一步,但是,韩武清楚,韩国,要完蛋了……
但是,面对恶魔一般的庞涓,和魏国虎狼之军,能坚持这么久,韩武觉得,韩国,竟然亡于一场恶战,如此说来,他韩武,没有辱没了自己的祖宗。非自己不想为也,而是韩国弱小,不能为也……
这不是攻城灭国,这是命!
空旷的走廊里,一阵急促的步伐,咚咚咚的朝韩武这边走来。
韩武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脑浆子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吸空了。
新郑,终于破了嘛……
这是,庞涓来取我的人头了……
“咚咚咚……”
脚步声在韩武听来,如同闷雷一般,走廊柱子拐弯出,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一个长发披散的血人,穿着一批带血的大红斗篷,缓缓的向他走来。
这是……
恶鬼?
韩武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色煞白,手指着“恶鬼”,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臣……申不害,回来了……”
血人声音嘶哑,朝韩武一拱手,然后,竟然也累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靠着柱子:“君侯,嘿嘿嘿,庞涓老鬼,打不动了。城墙上都是血,云梯上也都是血,立不住云梯。”
闻听血人自称是申不害,韩武已经吓飞了的魂魄,又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然而,仍是无尽的悲哀:“丞相,你辛苦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新郑城,竟然是因为韩國人的血流的太多,使得城墙滑坡,才让庞涓停止攻击。丞相啊,血干了之后呢?我新郑,还要用人血将城墙涂满,来阻止庞涓的进攻嘛?我们,还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嘛?”
韩武这话,已经变味了。
申不害一愣:“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君侯难道害怕了?君侯,不能啊,绝对不能啊。齐国……齐国……就要快来了。臣知道,孙膑和田因齐,就是要等韩国人的血流干了之后,才肯发兵。君侯,相信申不害,三天之内,必有救兵。君侯,你要挺住,挺住哇……”
韩武的眼睛已经直了,忽然,哈哈哈的狂笑起来:“.~三天?三天……三天……哈哈哈哈……丞相啊,新郑,还有人的血,可以流三天嘛?我的丞相啊,这仗,不打,也罢……”
申不害赶紧扶住韩武:“君侯,挺住,一定要挺住。你不能让军卒看见君侯倒下。君侯,来,跟臣到城头,抚慰一下将士们。君侯,挺住……”
韩武被申不害搀扶着,走出了空旷无人的宫殿,来到了新郑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