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从悟道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发怔了很久。
他的眼前，是刚刚看完的第七道碑。
随着一道道古文的呈现，何清看到了无数惊天的战斗，而且随着观碑的进行，其中的执念越来越强烈，气息越来越肃杀。
以至于现在，何清都感觉自己有些道心失守，不得不退出悟道状态，看着混沌气息中的碑文，一直沉默。
“那个乱世，真的这么惨吗？”何清自语。
在碑文中，他看到了太多毁灭的映像。强者喋血，英雄迟暮，大教顷刻间覆灭，这一界的修炼者已经拼尽力全力去抵抗，但天外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强者赶来，气势滔天。
甚至，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与当世相似的道与法，隐隐间心生一种熟悉之感。
那么其他的道法呢？
何清能感觉到，他熟悉的道法在那个世界中，只是沧海一粟。他还看到过很多极其强大可怕的道法，其中任何一个放在当世，都足以与大陆三大天阶心法媲美，但它们都消失了，消失于无尽黑暗之中。
甚至，这块碑的后半段，何清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不同。文字间所描述的战斗依旧可怕无比，但整个乱世大势已然褪去，无边的黑暗与萧索开始在这个世界弥漫，即便是冲天的战意，斩破苍穹的剑芒，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以至于，这道碑整个后半段都弥漫着死意，弥漫着空虚，让人心中发颤。
现在的世界，只是被打残后遗留下来的吗？何清心中不禁有些沉重，有些悲怆。
最后，何清站了起来，向第八道碑的方向走去。
他还不知道的是，远处那些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目光，早已透露着无尽的敬畏与仰望。
......
学院再如何沸腾，也影响不到肃穆的藏书阁。
何清踩着朝露，在一片安静中解开了最后一道碑的空间结界，随着一道波动产生，他走了进去。
从观碑开始，这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自从第六道碑之后，他便再也没看到过一个人。
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自己了。
忽然，何清停下了脚步，感觉有些意外。
第八道碑前，有一道削瘦的的身影，平静地坐在碑前。
何清感觉这道背影有些熟悉，略感疑惑地走上前。
这位削瘦男子很敏感，他察觉到了极细微的动静，于是看了过来。
“莫离师兄？”何清感觉有些惊讶。
他一眼认出，这正是曾在藏书阁有过一面之缘，但名气却大得惊人的院长亲传弟子，莫离。
而在更远之前，他们还在炎盟盛会时阴差阳错交过手。
“何清？你怎么来了？”莫离同样有些意外。
作为浩清学院公认的大师兄，院长唯一亲传弟子。他虽然很低调，极少公开露面，但并不意味着不知道何清的事迹。
何清心想这可是神韵碑，我来不是很正常吗？
“追随碑文而来，你呢？”何清问道。
这句回答本是废话，虽然这个问题本身也是废话。
但莫离却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有些吃惊，说道：“你是一路走来的？“
何清点了点头。
莫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笑道：“很厉害。”
何清心想那你不是更厉害么？
莫离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何清能感知到，他的境界在通幽上境左右，气息很沉稳。
神陨碑并不好闯，何清自认破了碎神体第一境之后，识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应该才是自己能顺利走过来的原因。
但莫离却早早就在这里，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有第二个碎神体？
莫离似是看到了何清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体修，以碑淬体罢了。”
何清恍然，心中暗敢佩服。身为院长的亲传弟子，修炼方法果然与众不同。
“你既然是一路看过来，应该看到了不少东西吧？”莫离说道。
“你也看到了？”
“没有，但猜得到。”莫离摇了摇头，说道。
何清觉得这个猜字很费解，但既然莫离说没看过，何清还是简单地把那些场景说了一遍。
当然，那个场景实在太宏大，太壮烈，任何一个古文所代表的战斗，都足以讲上很久，想要把那些执念全部转化为话语，怕是几天半月都说不完。
莫离听罢，却表现得很平静，像是早已知晓一般。
“如果你只是好奇发生过什么的话，这个碑你不用看了。”莫离说道。
“为何？”
何清心中诧异，心想自己没停在自己本该在的地方悟道修炼，却一路追随而来，不就是为了看到那个惨烈大世的结局吗？
伏尸千里，血染星河，那种场面太惨烈，太让人难忘。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局的。”
莫离平静地看向眼前的神陨碑，说道：“这座碑是空的。”
何清觉得难以相信，因为他看到这座碑上依旧有很多文字，与其他的碑文没什么不同。
于是他闭上了双眼，识海发光，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执剑者的身影。
一道剑芒照亮了天光，映出了一片苍茫的天地。
何清正准备迎接那即便是他都难以承受的肃杀气息，却忽然看到了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天空。
这是一道紫色雷弧。
轰的一声，何清感觉脑中炸响，顿时从悟道状态中苏醒，噗嗤一口鲜血喷出来，好半天才恢复清醒。
这一瞬间，他竟是险些走火入魔。
莫离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凝重，说道：“你居然看到了东西？”
“一道雷弧，其他没了。”何清苦笑道。
这次他倒是没怎么惊讶，相反忽然间明白了些东西。
他发现只要回溯到那个时代，总是伴随着那道灭世神雷，那道纵横星河的界斩，还有那位无比神秘可怕的白衣女子的影子。
莫离却是沉默了，喃喃说道：“大清算...原来你是真的看懂了。“
“碑中所描述的，真的是这一界的映像？”何清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问道。
莫离点了点头。
何清心中惊撼，他心中虽然早已确定，却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被上界这般无情摧残，整个界几乎都断层了，所有辉煌与荣光全部绝灭，甚至当世已罕有人知道这些凄凉的过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你似乎知道不少。“何清看向他，眼中有异色。
莫离平静说道：“知道过去的人并不少，但能从神陨碑看到过去的人却很少。“
接着，他看着何清，忽然涌出一抹复杂神色，说道：“神陨碑是用来悟道的，只有很少人能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除却院长他们几人之外，便只有寥寥几位通化境长老。”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你只是对这些东西好奇的话，我不建议你再探究下去了。“
莫离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像是在聊着与他无关的话。
“是因为那些上界入侵者太强？”何清说道。
莫离没有回答。
何清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是从弱者走过来的。”
“可是如果...这个世界根本不给你走过来的机会呢？”莫离说道。
何清微微一怔，双眼微眯。
莫离看到何清的反应，笑了笑，道：“倒也不用想那么多，其实剑神临渊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那就是走出这片天地。”
“只有走出去，才有资格讲道理。”
提及临渊，何清不禁想起在幻境空间里遇到年轻临渊的场景，仔细回想起来，此人资质的确极其可怕。当时情况特殊，与陆潇潇一起联手才将之击败，若是当时单打独斗，胜负还真未可知。
“什么明路？”何清问道。
莫离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去魂界，只有经历最严苛的淬炼，才有机会成为真正证道。”
“魂界？”
何清微微皱眉，他记得当时在藏书阁时，莫离便提过此事。
“那是很遥远的一界，远在千万里星空之外，你...应该能理解这个概念。”莫离看着悬于混沌中的神陨碑，说道。
何清微微挑起了眉。
他很早就听说过，空中的三轮明月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那都是一片片大世界。
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但至于那些世界上有什么，却罕有人知。
“兽界上有很多凶兽，是一片蛮荒之地，难道魂界上有很多神魂不成？”何清笑道。
没想到的是，莫离沉默地点了点头，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很多，而是几乎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