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眼神微凝，对一个如此渺小的家族来说，这的确是最可怕的灾难。
“那时，家族都蒙受在一片恐惧中。”
“说真的，家族无意得罪的那个人，真的只是圣光堂最不起眼的小喽啰而已，放在整个圣光堂，他可能连蝼蚁都不算。”
“我们所有的恐惧，只是因为他是圣光堂的人，哪怕他只是一处偏远边郊的管事。也足够他对众多家族耀武扬威。“苏晓平静自语道。
“然后呢？”何清轻声问道。
“然后，原族长被杀，我们整个家族都险些被灭。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小喽啰想泄愤。”苏晓低语。
“再然后，他们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你知道吗，当年我还有好多姐妹，我常想起他们。”
苏晓的眼睛忽然红了，有泪光闪现，还有一丝幽幽的火焰在燃烧。
“那混蛋见我几个姐妹生的漂亮，直接要挟将他们全部掳走，这才肯平息。”
“那时，父亲继承了族长之位。当年他做此选择唯一的原因，只是想凭借那可怜的权力，把我藏了起来，免受那场灾难。”
“然后，就剩我一个了。”
“父亲是自私的，但我当然不恨他，因为我才是他的女儿，他有理由这么做。”苏晓说道。
何清心中震动，他微微一叹，轻拍了拍她的柔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段时间，我自闭了很久，我把自己关了几个月，期间甚至不曾说过一句话，没有见任何人。”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真的一无所有了，除了我自身之外，一切都毁了。”
苏晓垂下来了眼帘，她抽了抽鼻子，不再说话。
那是她不堪回首的一段回忆，刻骨铭心。
“那被掳走的人呢？”何清轻声问道。
他有些愤怒，也有同情，这圣光堂如此行径，与强盗有何区别？
“都死了。”
“后来家族有人追查过，想要赎回，但太迟了。”
“听说他们被献给了一位贵人，那个贵人生性邪淫，我的所有姐妹，几乎都遭他毒手。”
“我恨圣光堂，我恨那几个禽兽，我恨他们所有人。”
她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丝颤抖。
“可是，他们是这一界的神，我们都是蝼蚁，恨他们的人多了去，我又能怎么办？”
“想要不被欺负，只能让自己更强大。”
“父亲自然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他带着家族在发展，一路隐忍，直至带到如今的一流家族。”
“族人对他充满了崇拜与敬意，可你知道，父亲这些年来，都经历了什么吗？”
言及此处，她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在月光下显得很晶莹。
何清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懂了，他总算明白这个少女为何总表现的很没安全感，对任何人都保持几分戒备。
这种遭遇，真的很让人心疼啊。
“可是，我们还是天真了。”她没有停下，接着自言自语。
“我们曾以为，成为一流家族就足以脱离圣光堂的魔爪，毕竟我们有了武器，有了各种战斗法器，就算是原始森林的魔兽，我们也无惧。”
“我们变强了，没有多少家族敢来招惹，终于能扬眉吐气。”
“可惜...事实证明...圣光堂根本就没在乎过这些。”
“他们有修炼者，天下资源独占，普通人一生庸碌，被他们死死限制，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资格。”
苏晓冷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恨圣光堂，父亲也恨圣光堂，甚至我整个家族都恨圣光堂。”
“可笑的是，我们努力让自己强大，再强大，最终却还是在为圣光堂卖命。”
“我该恨谁呢？我谁都恨不了。你知道吗？弱者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我真的厌倦了。”
“我害怕一辈子就这么过去，我害怕像别人一样，像只绵羊一样安安生生走完一生，带着遗憾，在百年后化为灰土。”
“我厌恶这一切，我厌恶这样平庸的自己。”她握紧了拳头，手心攥得发白。
“所以，你不想待在这一界？”何清轻声询问。
“嗯。”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修炼界很危险，哪里都有弱肉强食。但至少每个人都有希望，不像我们一样，生来就是为了死亡。”苏晓低语，但神色很认真，如水的眼眸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坚定。
何清抬头明月，有些出神。他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去安慰，只是在静静倾听。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没想过去安慰。那若是有用，她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月光很苍白，给整片沉睡的大陆盖上了一层银纱。
很久之后，她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何清这才笑了笑，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若有机会，带你去主界。”何清目光灼灼，这般说道。
苏晓不禁破涕为笑，“你以为你是谁啊？自己回不回得去都是问题。”
有能力横跨星界者，都是超越五境的高手。苏晓知道何清实力不弱，但离那等境界仍然太远太远。
“不，我一定能回去，也必须能回去。”何清看着天空悬挂的一轮明月。目光异常坚定。
就算只是为了解决碎神体，为了寻找材料，炼制那幽落七玄丹，也必须回去。
苏晓微怔，看了看何清，没有说话。
“那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哪天有能力回去了，可别忘了我。”苏晓擦了擦眼角，展颜一笑。
“一定带你走。”
何清点了点头，表情很认真。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在主界展露才华风姿，而不是被埋没在这荒芜兽界。
“拉钩？”
苏晓伸出一只洁白玉手，勾了勾青葱手指，银牙微露，笑了笑。
“一言为定。”
何清笑了笑，两只手指勾在了一起。
星空之下，两只手指的影子映在岩石之上，被明亮的月光映照，无比清晰。
她总算说完了，多年来的积郁一吐为快，终于感觉轻松了好多，也开心了好多。
不过，她也累了，轻轻靠在何清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何清偏头看了看，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祥和而又美好。
......
“姐，你俩跑哪去了？”
第二天，两人回到族内，那小男孩立刻噔噔噔跑了过来。
他还在愤愤，炼剑这么好玩的事情，姐姐为何不带自己过去？
就算自己容易捣乱，帮不上忙，老是打岔，也...也不能这样啊。
“后山观月坊，在那里铸剑。”苏晓淡淡回答。
“啊？怎么跑那鬼地方去了？”小男孩满脸狐疑。
“我说你俩不会去...那啥了吧？”
“那你个头！”
苏晓伸出手指，一把闷栗敲在男孩头上，疼的他抱头一缩，哎呦一声。
何清看得好笑，摇了摇头。
“说吧，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苏晓问道。
小男孩略一迟疑，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圣光堂...传话了。”
苏晓面色变了，不过很快归于平静。
“发生了什么？”
何清也问道，自从他苏醒这么多天来，还没听闻过圣光堂的消息。
“那个小姑娘，似乎醒了。”
小男孩转向何清，说道:“何清大哥，他们传唤你前去。如今有使者在大堂内等着呢！”
“醒了？”何清微微一愣，悄然松一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他养伤这么久，可从未忘记过沐汐那小丫头。
甚至，他还曾让苏晓帮忙，动用人脉特意打听过沐汐的下落，只是不知为何，与沐汐有关的消息瞒得很紧，几乎打听不到任何有用消息。
而他能打听到的，只是沐汐还在沉睡，一直沉睡，未曾苏醒过。
这让他很担心，也很困惑。
“我这就前去。”何清略一沉吟，做好了打算。
“可是...”
苏晓有些迟疑，有些担心。
“等我，我总要走一遭的。”何清微微一笑，他明白苏晓在担心什么。
“一起吧。”苏晓微微沉吟，说道。
不知不觉中，她越来越在乎何清的安危。
“好。”
小男孩看着两人，眨了眨眼，满脸狐疑。
他总觉得姐姐今天不怎么对劲，很不对劲。
就连看向何清的眼神，都有一丝淡淡的异样情绪。
在方才那一刻，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