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比何清想象的要快。
两人刚入随州城,接近离苏家还有很远距离,便有人发现了他们身份。
这是意外,也可以说不是意外。
何清与苏晓的通缉画像早已遍布整座城,难以想象的重金悬赏让两人成了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圣光堂亲临,高手齐出,这消息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鬼月之灾的余波都被压了下去。
圣光堂给的悬赏太惊人,提供线索者给予黄金万两,若是能将两人带回,可直接被送入圣光堂作为关门弟子,提供海量修炼资源,成为真正的强者。
踏上修炼之路,对所有人都是致命诱惑,哪怕是这些身处荒芜兽界的凡人也是如此。
想变得更强,是所有人的共性。
在这种热情下,举世搜寻,想隐藏自己身份,太难。
“画的不错,圣光堂应该是换新画师了。”
何清扶了扶头上的草笠,看着墙上的画像,说道。
这两幅画的确很传神,简单几笔勾勒,就将他与苏晓两人的特征完美呈现出来,即便何清都不得不暗自赞叹画师的手艺。
他甚至在怀疑,圣光堂那天已经专门派出画师记录两人的面貌,否则怎会画的如此生动?
“或许你该杀了那几个人。”苏晓沉默半晌,说道。
他们已经很小心了,随着离家族越来越近,两人愈发谨慎,不会轻易露脸。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终究还是在一次疏忽中被察觉了。
那几人惊叫几声,然后飞奔离去喊人了。
他们并不傻,早就知道何清是修炼者,没有谁敢直接上前尝试捉拿。
“没必要,他们也是无辜的。”何清说道。
“因果之中,没有谁是无辜的。”苏晓说道。
“算了,不是一人两人,不想杀,而且我们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何清摇头。
苏晓忍不住笑了笑,她见过或者听说过的修炼者都很冷酷果决,像何清这般可爱的,还真是头一个。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涌过一丝欣慰与赞赏之意。
但很快,她的笑意就消失了。
善恶终有报,却未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小瞧了圣光堂的无耻手段。
一直按兵不动的圣光堂动了起来,他们要开始问罪了,传闻有人被送上了刑场,在公众场合行刑。
罪责很简单,苏家勾结外人,谋杀圣光堂重要人物,是为大逆不道。
消息传得出乎预料的快,像是有人在刻意传播一般,很快便传至何清与苏晓两人耳中。
刚露出行踪,圣光堂就出此计策,这显然是在针对他们。
苏晓一阵失神,何清无力地攥了攥拳头。
这是阳谋,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走,去风雨台。”何清的手悄然握住了剑柄,说道。
那是苏家所有人被关押的地方,也是将要被问讯行刑的地方。
那里曾是随州城最繁华的地带,但圣光堂大人物亲临,附近的权贵不得不腾开位置,为圣光堂留地方。
路过苏家,何清与苏晓在暗中看了很久,默然无语。
如今的苏家像是经历数百年落败了一般,大门紧闭,锁住了曾经的辉煌,只剩无尽落寞。
甚至,还有不少刀剑痕迹在四周残留,想来是些勇敢无畏的苏家青年,要与圣光堂辨是非,兵戈相迎。
只是这些人命运如何,苏晓并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走吧。”
何清轻叹了口气,带着眼中微红的苏晓悄然离开。
他知道苏晓很想进去看看,毕竟这里是她的家,但理智不允许这样。
苏家早已被查封,表面安静,暗中却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在盯着。若是敢踏出一步,很可能在劫难逃。
两人的目的地本来就是这里,如今近在眼前,却无法再向前踏出半步。
要论悲伤,怕是没什么比这更无奈与悲伤了吧。
......
风雨台某一处小楼内。
年轻殿下早已换上了华贵的长袍,英气逼人。
只是,他此刻很愤怒,真的很愤怒。
“嘭!”
他一拳打在茶几上,名贵瓷杯中的水顿时飞溅,泼洒在红木桌面上,散发着热气。
“这老混蛋!真是越来越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了!”
得知带来的那些高手退去的消息,他眼中几乎要喷火。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就带了几个通化境随从么?那白老头竟敢违逆我的旨意,将那几人召回?”
他越想越生气,丢掉了最后一丝忍耐。
“殿下,白长老其实也并没有错,如今与上界的传送通道中断,他们都是最强大的高手,需要去维护通道,这很重要。“
一位属下小心翼翼说道,声音都微微发抖。
对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他一向很害怕。
“那我的事就不重要了?“年轻殿下漠然道。
若是那些高手还在,在得知何清踪迹后第一时间抓捕,定能把那小子送回自己手中,哪还有这么多事?
而且,自己的暗病若是不管,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就算那小丫头愿意出手,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对于这些,那些吃干饭的长老又不是不知道,无动于衷不说,居然还敢坏自己事?
“那自然不是...”
这位属下小心地看了殿下一眼,说道:“而且...这鬼月天灾很危险,诸位长老一直谨慎叮嘱,殿下执意出行,的确...”
“危险个屁!”
年轻殿下顿时怒吼,喝道:“我他妈刚出来才多久,那狗屁的鬼月就没了,你跟我讲这个?害的我白费那些功夫,拿星陨墨铸器,结果屁用没有!“
这位属下很想说就是因为你私自动用星陨墨这等极贵重材料,方才惹得几位长老生怒,否则哪里会这么多事?
不过,想归这么想,他可不敢说出来。
年轻殿下脸色越来越阴沉,然后忽然就平静了。
他瞥了面前唯唯诺诺的属下一眼。
这位属下心情微松,总算把这个难伺候的主安抚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年轻殿下忽然半蹲了下来,看着这位属下的眼睛,微微一笑。
“不敢。”属下慌忙说道。
“是,我做的是过分了点,他们冷眼旁观,应该的。”年轻殿下点了点头,平静说道。
属下自然不敢搭话,却在心说原来殿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你抬起头来。”年轻殿下背过身去,面无表情道。
属下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背影。
忽然,一道剑光飘闪,然后殷红的鲜血飞溅。
噗通。
这位属下无力倒下了,他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线,有鲜血在不断淌出。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脸庞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年轻殿下看了看明晃晃的剑体,看着那一缕鲜血无声淌落。
它还是像当年一般锋利。
“好久没杀人了。”他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看向窗外,微微出神。
那里是风雨台的方向。
......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
风雨台附近早已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将中间偌大的邢台围得密不透风。
看热闹是人之本性,纵然刚刚经历了灾难,观众兴致还是很高。
苏家被圣光堂问罪,这是大事,比之鬼月天灾来说还重要,至少对于随州城的人来说是这样。
苏家势力在随州扎根极深,已经深深影响到了这些普通人生活的每一处,若是苏家要亡,整个随州都要天翻地覆,甚至其他大州都会被波及。
至于波及是好是坏,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但一段时间的血腥与动乱是免不了的。
但年轻殿下自然不在乎什么影响。
对于他来说,如果能实现目标,就是把整个随州城拆了,将所有人屠个干净,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邢台很大,上边有一排很华贵的桌子,像是要刑审用,年轻殿下就翘着二郎腿,慵懒地坐在那里,淡淡俯视着下方。
当然,他不会参与刑审,因为这很无聊。
他今天要做的事,本身就是无聊的。
“你究竟在哪里呢?”
他的目光不时在下方游走,想要看到一个人,却始终看不到。
不过,他并不意外,若是真被他这么轻松看到了,那今天就可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