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生病的人离开了张大仙儿的医馆,外出工作的人们也到了午休的时间,苦尽终于是等不了了,因为婴儿没有奶喝了。
苦尽推开门,看着熟睡的张大仙儿,总感觉张大仙儿的表情有些痛苦。
苦尽走到张大仙儿身边,轻轻推了推张大仙儿,说道:“老杂毛,老杂毛,别睡了,快起来,你今天不给病人看病了?”
张大仙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眉毛纠结的拧着,撅着嘴,眯缝着眼睛看着苦尽,嘴里哼哼唧唧的说道:“嗯?唔,哼......你这秃驴咋还没走?”
苦尽拍打了几下张大仙儿,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起床我怎么走?我那徒儿怎么办?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张大仙儿被反问,一下就精神了,赶忙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怕苦尽看到自己的慌张,不回答苦尽的问话,在被窝里假装很困似的说道:“我好困,你把孩子抱进来,我听见他哭我就起来了。”
苦尽将蒙在张大仙儿身上的被子拽了下来,说道:“我徒儿都哭了好一会儿了,兽奶都喝光了,你不起来我也不敢出去买奶,快起来,我去买奶。”
张大仙儿只好眯缝着眼,也不看苦尽,说道:“你把孩子抱进来,你去买吧,我一会儿就精神了,放心吧。”
苦尽抱着婴儿放到张大仙儿的怀里,看着哈气连天的张大仙儿,很担心这种状态的张大仙儿是否能看好孩子,但是孩子“哇哇”的哭个不停,苦尽不再过多思索,拿起银两出门去买兽奶去了。
苦尽刚刚离开,张大仙儿就睁开了眯着的眼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苦恼的看着怀中的婴儿,说道:“哎呀!我怎么把你这个小祖宗给忘了!差点被苦尽发现。”简单的责怪了一下小声“哇哇”哭的婴儿,摸着自己已经“咕咕”叫的肚子,想着如何搪塞苦尽让他尽快离开的方法。
苦尽买好了兽奶,回到了张大仙儿的医馆,张大仙儿听到了开门声,连忙依靠在墙上闭目装睡,婴儿不哭不闹,被张大仙儿身上的酒气熏晕了。
苦尽推开门,看到张大仙儿抱着孩子,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不再打扰,在厨房燃起炉火,热起兽奶。
张大仙儿在里屋装睡,偷偷看向屋外,发现苦尽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收拾屋子,张大仙儿只好继续装睡。
不一会儿,张大仙儿感觉到苦尽轻轻的将婴儿从他的怀中抱走,又过了一会儿,苦尽抱着婴儿放到了张大仙儿的怀中,有些担心的看着张大仙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出了张大仙儿的医馆。
“终于走了!”
这是张大仙儿听见关门声之后第一个反应,高兴的捏了捏婴儿的小脸,对婴儿说道:“你那秃驴师父可算走了,今天就不开张了,好好歇一天。”迅速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终于不用忍受劣质的酒气了。
小王的包子铺,小王的妻子不顾冷风,站在门口扫视街道上的行人,非常希望苦尽的秃头能在远处被她看见,等啊等啊等,终于看到了苦尽朝着她家走来。
周围的人看见苦尽,都捂着嘴对着身边的人嘀嘀咕咕,相互小声讨论。
小王的妻子连忙走进屋子里,将小王从炕上拽了下来,小王的妻子说道:“你现在也不睡觉,躺炕上干什么?进柜子里,万一苦尽进里屋了呢?快进去,我看见他了,往这边来了。”
小王也不说话,非常听话的钻进勉强能放下他的柜子里,低头蜷缩着,一动不动。
小王的妻子关上了里屋的门,走到面板前开始揉面。
苦尽轻轻推开门,看到了小王的妻子,小王的妻子笑脸相迎,率先说话:“大师来了?快进来。”说完话把刚刚粘在手上的面粉擦掉,示意苦尽做到火炉旁暖和暖和,给苦尽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苦尽坐了下来,接过滚烫的茶水,笑着说道:“谢谢,小王呢?他不在家吗?”
小王的妻子点了点头,说道:“不在家,昨天去他战友家里喝酒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苦尽皱起了眉头,好奇的问道:“这都下午了,小王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去帮你寻他吧!”
小王妻子的额头一下子就冒汗了,心里有些慌张,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哈哈,小王他没事,呃...刚才有巡逻兵来跟我说了,说小王在他战友家吃饭呢,对,睡醒了之后吃饭呢,吃饭呢,又吃了一顿。”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暗骂自己愚笨。
苦尽抿了一口茶水,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瞒你说,我想回寺庙待一段时间,想来你这里......化些素斋,你看?”
小王的妻子看到事情步入正轨了,直接拿起准备好的白布,二话不说,直接将两大笼屉特意为苦尽包的素包子倒进布匹中,整理好之后,苦尽还没反应过来,小王的妻子就将这一大堆包子塞进了苦尽的怀里,并将苦尽推出了家门。
计划成功,小王的妻子迫不及待的说道:“快去吧,有什么事就来找小王就行,去吧大师。”说完话之后朝着苦尽摆了摆手,不再多看苦尽一眼,转过头走进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苦尽站在冷风中,抱着一大堆的包子,嘟囔道:“咋给了这么多啊?这我也吃不完啊!”回过头,包子铺已经关上了门。
苦尽印象中小王的妻子是很稳重的,不知道今天怎么急匆匆的,苦尽抱着包子慢悠悠的朝着北边走去,总感觉怪怪的,但是哪里怪还说不上来,如果不是耳边响起几声顽皮孩童稚嫩的声音:“骗子和尚!骗子和尚!”拽回了苦尽的思绪,苦尽可能还在思索。
听到了“骗子和尚”这四个字,苦尽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城镇。
小王的妻子关上门之后,喘了一会儿粗气,感慨道:“说谎一点都不容易。”走进里屋,打开柜门,看着丈夫蜷缩着在柜子里面,像个小宝宝一样,完成了任务之后,心情很是轻松,看着此时的丈夫,感觉很好笑,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王看见柜门开了,看向他的妻子,没等说话,就被自己的妻子喷了一脸口水,小王没好气的说道:“笑什么?很好笑吗?”
妻子没说话,憋着笑点了点头,小王不理她,问道:“苦尽走了?”
妻子还是不说话,点了点头,然后“噗”的一声,又喷了小王一脸口水,“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小王嘟囔了一句:“疯婆娘。”从柜子里走了出来,不知道她开心什么。
苦尽刚离开,小王就拿着张大仙儿遗忘在他们家的药材找张大仙儿去了,进门之后,将药材放在地上,对张大仙儿说道:“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这是你的药材,我给你送来了,计划成功了。”
张大仙儿此时正在为病人号脉,面带喜色的说道:“好,明天晚上我过去。”小王点了点头,走了。
雪山,半山腰,一个老和尚拿着扫帚一点一点的将积雪清理,苦尽回到了寺庙之中,确实让他感觉到心静,就像浪子归家。
深夜,星空,薄云,冷风,浮雪,残寺,石佛,枯僧。
苦尽跪坐在蒲团上,感受身后的冷风,双手合十,认真诵经。
苦尽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化解心中的执念,只不过苦尽的执念不是张大仙儿和小王所认为的执念,张大仙儿与小王二人认为苦尽想要拯救徒儿而变得痴疯,陷入幻想,甚至学会了说谎,但是苦尽的执念却是自己很想让别人能够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强人所难。
“我可以看见,他人看不见,我与他人说,他人认为我说假话,但我说的是真话,真假之间无法分辨。”
“我没有说谎,他们同样也没有说谎,我想让他们认同我,但是他们却想让我认同他们,立场不同而已,没有对错之分。”
“我说真话,做了正确的事,他们也说真话,也做了正确的事,强让他人信我,则是我做了错误的事。”
“眼见不全为真,口述亦可为假,事情的真相真假难测。”
“千人看佛,佛有千人相,就像杂文异物里面写的,无关于眼,取决于心,千人心不同,千人佛相皆不相同。”
“有人看佛,惊觉我佛睚眦欲裂,有人看佛,感叹我佛怡然自得,有人看佛,痛恨我佛口蜜腹剑,有人看佛,感慨我佛赤子童心。”
“这,也许只是佛祖对我的一次历练而已,一次苦难而已。”
“我已经逃避了整月时间,也该去面对了。”
“让我想不通的,就是那冰川雪莲为何别人看不见、摸不着;还有就是活死人肉白骨、驱魔抑邪的冰川雪莲为何不能医我徒儿之病。”
“既然连冰川雪莲此等神奇之物都不能救我徒儿,那什么可以救呢?难道是我佛不愿收他?不对,我佛本善,此子出生便遭遗弃,身世可怜,且还未入红尘,白纸一张,不存在善恶之分,就算我佛不愿让其入我佛门,也会愿意救其性命。”
“那难道是我在寻找的过程中受到的苦难不够?还是...冰川雪莲根本就是假的?亦或者...我徒儿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另有隐情!难道是...难道是...此子的命运就是亡命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什么要这样折磨一个孩子呢?又是谁能在我佛照耀下阻碍这个孩子存活呢?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不会在杞人忧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