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是倪姬。
曳云山庄的宴会,就是战场,胜者永远坐在最高位!
天鹏和司马青云似乎在策划着什么,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和狂纵无时无刻不在膨胀。
而司马青云无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既使作了警猴的鸡,他也无甚怨言。
谢径阳、柳良能,甚至是任曳云,天鹏都不惜自立为敌,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终是不甘任人摆布的,可反击的时机已经到了吗?玉郎还没有任何消息,我都不敢告诉他……
还有,天鹏对陆俊元的态度很奇怪,他们二人有过什么恩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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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圣心紧咬颌牙端着笑,眼神许久未动。
“哈哈,如此,请两位先生入座吧。来人,上酒菜开席!”任曳云明显感到了他二人间的诡异气氛,一个暗剑冷枪一个棉里裹针,表面上却是相见甚欢一团和气。心中携疑,暂不发作。
热菜上桌丝竹重起,侍女仆从随席伺候,堂上气氛渐酣。
陆俊元惴惴不安地回座,上列位的几席幕客见他失阵,面现不善,相互递了个眼色。
陆俊元左侧下席的“凛霄卸月掌”柳良能望了望对面的“盘螭腿”谢径阳,二人同时立起向杜圣心抱拳道:
“杜先生请了!久闻阎罗令主英明睿智武功盖世,在下通云阁柳良能,敢请赐教!“
“还有在下青龙居谢径阳!”
杜圣心垂眸端坐,充耳不闻。他二人乃是有意挑衅,见他这般不禁怒起,谢径阳垂手执杯,大声道:“在下先敬杜先生一杯!”言出手动,一只瓷杯破风而出径打杜圣心面门。
柳良能见他出手,更无迟疑,疾声道:“在下这里有筷子!”手起掌落,案桌震荡,一双象牙玉筷嗖嗖掠出,直取杜圣心双眸。
他二人在陆俊元到来前纵横山庄数年,得势一时。却因武功不相伯仲,为决胜负相互较力以致两败俱伤,被陆俊元乘虚而代。
他二人先前忌恨陆俊元入骨,见他在杜圣心面前铩羽失势,虽觉解气,却也将满腔不满转嫁杜圣心头上,有心给他个下马威。
一杯二筷转瞬已到眉下,蓦地一道白光闪过,“钉当”几声脆响,三样暗器坠落地下,碎作几截。
“我们令主喜爱干净,两位的心意,在下替他领了,你们用过的杯筷,就免了吧!”但见杜圣心桌前多了个冷面凛目的高瘦剑客,优雅地还剑入鞘。
他一剑便轻易化开了柳谢二人的突袭,满堂食客皆现骇然。
“你是谁?”柳良能惨然失声。
“司马青云。”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在跟杜先生讨交情,轮到你来撒野?”谢径阳听他言讽自己“不干净”,羞恼更甚怒吼来人道。
“我,只不过是令主身前的一条狗。我们令主只对人说话,招呼二位,由在下代劳就够了!”司马青云似有心激怒二人,径将二人斥作狗类。
“岂有此理!”谢径阳一声暴喝身已离座,双腿翻飞踢得花团锦蔟飓风般扫向司马青云。对桌柳良能阴笑一声,双掌齐迸,后发先至,闪瞬已逼到杜圣心桌前。
劲风窒鼻间谢径阳一脚“苍螭倒入海”临头劈到,司马青云凝神辩位,上身蓦地左侧三分,劲风轰响,这一脚顿落虚空。
谢径阳正欲变招,司马青云黑鹰剑起,一剑“扬鞭立马”匹练般削下,将谢径一只摩云革靴连底削去一块,凉嗖嗖露半截脚巴掌子,吓得他惊叫失声。
即与时柳良能独门杀技“流云卸月”已至,一股摧肌裂肤的掌风直击心口,司马青云回剑拆招已是不及,狠下心肠将身一横,拼得右肩受此一击。却不想恍惚中一股大力侵入左肩,身子已向左凛空撞出。
谢径阳被他一剑削了靴去惊魂未定,猛见他整个身子炮弹般射来,黑鹰剑高举,四肢姿势怪异,大惊呼道:“你你你……你这什么招式?”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青云一个“饿虎扑羊”重重撞在他胸前,两人揉作一团,劲力不歇一气撞出数丈。堂下乒乓之声不绝,人影晃乱地毯挪移,左堂侧十余张梨木长桌,瞬时撞成一线,七倒八歪狼籍一片,桌上盆盏叮当跌落,无数惊呼怪叫掺杂其中,好不热闹。
“你——嗳哟!~~你还真是个不要命的你!----”谢径阳只觉天旋地转,腰背酸痛,一脸苦丧地推开怀里的司马青云,指着他鼻子骂咧道:“你---这什么鬼招式?”
他边骂边狼狈爬起,却见对面尽是些瞠目结舌望着侧方不动一动的食客,他顺着众人眼光看去,立时也愣了。
且见堂首的杜圣心凛凛立起位上,右臂长伸。柳良能虎步半虚上身前探,右掌擎天左掌斜插,绽目歪颌木偶般杵在他桌前,一对招子朝着杜圣心瞪得恨不得蹦落出来,无奈身子却动不得分豪,那景象当真滑稽又匪夷。
“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唉哟喂----”谢径阳打心底里不屑柳良能,见他出丑,禁不住哈哈大笑,无奈胸口剧痛,咳得涕泪涟涟,急忙运息索伤,却发现并无异样。
“耶呵,隔山打牛?哈哈哈哈,司马青云你也没事吧!”谢径阳拉了把面色悻悻的司马青云一同起身,竖起大拇指大叫道:“历害历害!杜圣心,俺老谢服你!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青云脸色惨白,朝杜圣心伏身长揖,低声道:“多谢令主相救!”
他言虽恭诚,神情却郁郁数变显得有些勉强。杜圣心方才隔山打牛,将他当作流弹裹席攘客的那一掌虽是情急之下救他于危境,却也不无当众羞耻之意。
收服谢径阳这蛮憨容易,这边柳良能已气得几欲吐血。
刚才他偷袭杜圣心,眼见功成,司马青云回剑错身误将自己迎上了他掌风。他正待落招拍开这块拦路石,不料杜圣心横空里戳来二指,他腕骨一麻,一掌生生错向了天去,心中暗骂换招,不料杜圣心那一手已变掌冲出,径直将司马青云拍开,又翻手点中了他气海要穴。
几下里变化一气呵成迅捷无伦,柳良能左掌未收,已全身不能动弹。
“你的剑不长眼睛,脑袋也不长吗?”杜圣心斜睨司马青云冷冷嘲道,目光一侧,照着柳良能胸口拍出一掌。柳良能封穴立解气血回还,踉跄跌后数步,恨恨瞪向杜圣心。
“哈----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不打不相识嘛,各位给我一分薄------”
“我杜圣心手底下的人,不劳尊驾教训!……打狗也看主人面,你若学不会这个规距,今后这鸿涛轩宴,你也不用来了!”
任曳云眼见场面不好收拾举杯来圆场,怎知话不出一半,杜圣心冷若冰霜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阻了进来,场上气氛立时僵住。
“你!”柳良能受此大辱怒目欲绽,愤恨地全身战抖,自知确非杜圣心对手,只得坚忍饮恨,狠狠点头道:“好!柳某领教!自当会记得的!”他眼瞪着杜圣心,抱拳向上首一拱道:“请庄主恕罪,在下身子不适,失陪了!”言罢甩袖愤愤朝侧门去了。
堂厅上突然死一般寂落,没人目送离席的柳良能,却有无数人来回望着任曳云和杜圣心,面色悻悻窃窃私语。
陆少卿望望座上面色铁青欲怒未怒的任曳云,和身前僵坐不动脸色阵青阵白的陆俊元,再望眼咧嘴狞笑斜睨向堂首的杜圣心,背上莫铭起了丝贴骨入髓的寒意。
“打狗也看主人面”,这话表面在说司青云,但这鸿涛轩真正的主人不是杜圣心而是任曳云!
杜圣心不惜自比他人狗,却也是在告诫任曳云,多年来纵容门客厮打倾轧明争暗斗,丢的正是他这主人和曳云山庄的脸!在座智如他陆少卿者都听出了话外之音,更何况任曳云和陆文轩?
任曳云的脸很黑,黑得恨不得跳下座去狂扇陆俊元耳光!
这个道理杜圣心懂,陆俊元岂会不懂?却为何整整一年,大小宴席十余次,都不得其明示暗言?天阳人人皆颂其为曳云山庄文武智囊镇庄之宝,眼界胆识终究是不及他杜圣心万一吗?
杜圣心似笑非笑缓缓坐下,掠起桌上一满杯酒,仰头倒进了嘴里。满堂百余双眼睛盯着他,交错着烦恶、愤怒、敬畏、诧异各种神色。
酒宴不到一半,倒被他扫荡如斯,任曳云大失颜面却又奈他不得,愠愠地坐在椅上苍眉高锁。
正不知如何圆场,轩门外步声促响,却见张芷芙气急败坏地冲进来,趋到杜圣心桌前泼口大骂:“姓杜的!你还我女儿!你若敢动我晗儿一下,我活剥了你!!”
旱地这一声惊雷,震得尚在混沌中的堂客面面相觑。
杜圣心虚着眼抿着笑唇,若无其事为自己倒着酒头也不抬,张芷芙怒火更炽,一张白脸涨作紫色,捋袖便要冲上。
“芷芙!你这是做什么!”任曳云重重摔下手中酒杯喝断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