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坟山上，混沌迷雾缭绕。
凌晨感到浑身冰冷，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刺激到他，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或许是污染较为严重的变异生命，而事实却更加残酷，此刻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说，我没有父母亲人，甚至都根本算不上一个人类吗？”
凌晨喃喃自语，不管受到多少挫折也未被击垮的他，此时却忍不住伤心落泪。
那道站在古木下的灰白身影，一时间久久没有回应，像是陷入永恒的死寂，直到许久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很在意这个吗？”
男子如此问道，语气怪异，像是非常迷惑不解。
“当然，不管之前如何，我都把自己当作人，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什么该死的虚空怪物！”
凌晨重重点头，神色有些歇斯底里，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求助的语气道：“您能帮我吗？我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
男子诧异的看向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少年，心里有些恍惚，像是一些久远的往事被忆起。
“你和我印象里那些虚空生命真的不同，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的相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男子平静的话语里有一丝不解，最后一句像是在自我怀疑，他的眸光无比深邃，心里在默默的思忖。
他用温和的目光打量起凌晨，让凌晨感到一阵怪异，像是身体里所有秘密都被他看了去，就连脑海里那幅天行者残图也随之一阵颤动，四肢百骸间数枚符文也被压制的不敢动弹。
过了很久，他也没有再次开口，混沌迷雾缭绕在他身上，凌晨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凌晨神色一动，感到无比怪异，他看向天空，和此地的灰暗不同，苍穹里一片青翠。
像是无数绿叶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般盖住了天空，一双巨大的羽翼在苍穹上一闪而逝。
凌晨目瞪口呆，他认出那种生物，不过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鸟雀，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双翼。
一头比苍穹还高的猿猴露出了硕大的头颅，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天空里，无数绿叶一阵抖动，此方天地一阵颤栗。
怎么可能？
凌晨怔怔出神，一只普通的鸟雀双翼能盖住天地，一只猴子头颅比苍穹还大，这简直颠覆了常理，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对！
凌晨醒悟过来，纵使天地有这样的生灵，也不该如此才对。
“不是它们太大，而是我变小了？”
凌晨一阵怔怔出神，这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仿佛心中所想得到证实，他看见那漫天绿叶里，无数如蛛丝一样的阵纹。
他立马认出，这是禁忌之森特有的阵纹，这一点是不可能刻意的去模仿的，凌晨对此映像无比深刻。
“天啊，我还在禁忌之森内，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比一粒尘土还要渺小？”凌晨满是不可置信的自语，实在是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禁忌之森？这座森林的名字吗？”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对此非常感兴趣，而后像是在对凌晨解释道：“当初我来到此界，遗弃之地，万灵覆灭，唯有这里却保存的非常好，便在此藏匿起来。”
呃……
凌晨有些发愣，实在难以理解他的意思，指向天空呐呐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我们变小了，还是它们放大了？”
男子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非常清晰的知道他的表情。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在一片绿叶上，从而形成了这片小天地。”
凌晨：“……”
如果换个人如此告诉他，凌晨肯定以为他疯了，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相信，只是还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还不能理解么？也不能怪你，遗弃之地，连此方世界都经历了一次毁灭，所有的法与道都断绝了，现在的生灵应该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才对，此乃旧法，你不能理解很正常。”
谦谦君子，温文如玉。
这个男子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话语间满是谦和之意，只是在凌晨心里却无异于掀起惊涛骇浪。
在他心里，修行不过是力量的增长，只是不断变强的一个过程。
哪能如此改天换地，化尘土为世界，以一叶而遮蔽天地，实在是太神奇也太可怕了。
不过凌晨很快发觉他话语间不经意透露出的巨大信息，一开始他说来到此界，后面又说此方世界。
种种迹象表明他对遗弃之地没有一丝归属感，想到这里，凌晨张大了嘴唇，不可思议道：“莫非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要知道凌晨连荒原都没出过，对世界的认知实在是非常粗浅。
“你可以这样理解吧，我确实来自于另外的天地，只不过我来到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自己忘记了太多事。”
这个神秘至极的男子如此感叹道，而后缓缓踱步，无尽的混沌迷雾如同一缕缕仙气般缠绕在他周围，跟随他的身形而动。
他缓缓走下山尖，在一片枯坟间停下了脚步，神色一阵怅然若失，像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凌晨跟随他身后，看向那些坟包，一排排木桩毫无规律的耸立在坟前，上面刻有古老的字迹。
一时间，他内心巨震，这些字与遗弃之地流传的字体没有丝毫相同之处，如同天书般。
一笔一划间，如行云流水，龙蛇腾跃，与遗弃之地截然不同的字体，映射出一个无比古老而又辉煌的文明。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无名，天地之始……”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道家天宗庄周先生之墓……”
凌晨瞪大双眼，他不可能接触过这些字迹，却能辨认出其中之意。
“此乃道经，还有这位先生所著的逍遥游，你若能参悟其中之意，对修行有极大的好处。”
神秘男子在一旁出声道，而后又走向其它坟前。
凌晨心中震撼莫名，那些经文像是大道之音一般在他心里振聋发聩，深深烙印进去，像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门。
他又看向另外一块木桩形的墓碑，上面同样刻有文字。
“捭阖者，天地之道！”
“横剑攻于技，纵剑攻于势……”
“纵横家鬼谷先生之墓……”
凌晨感到惊异莫名，这竟是一部高深莫测的剑经，不由欣喜道：“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术吗？”
“剑术？”神秘男子转身看来，神色怪异，而后淡淡道：“此乃大道至简，你修习剑法，自然认为它是剑经，换做他人眼里，也许便是神通道法。”
凌晨有一丝恍然的点头，而后心神沉醉在这无数墓碑里，这哪是坟墓，简直是一个个发光的宝库。
这些被记载的经文，即便有些凌晨觉得晦涩难懂，也能感觉出这是无比高深的天功宝典。
每一篇经文都代表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修行之路，比之天行者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许久后，男子淡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如痴如醉的凌晨。
“莫要太过于沉入其中，有些法并不一定适合你，遗弃之地，诸天不存，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些都是失败的法！”
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凌晨蓦然惊醒，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神色郑重道：“先生，能否告知您的名讳？”
先生一词，是从这些墓碑上看来的，凌晨觉得，这应当是一种特别的尊称。
这句话一出，凌晨感觉到这个神秘男子眼色怪异起来，盯了他好一瞬才开口。
“我的名字吗？有些想不起来了，我好像有过很多名字……”
这个神秘至极的人怔怔出神，像是被勾起了无数的往事，最后他回头遥望山尖那株枯死的古树，而后展颜笑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称我为枯木吧。”
仿佛有所感应般，山尖那株古树仙雾缭绕，随风摇曳，一抹嫩芽悄悄挂上了枝头，娇嫩欲滴，蓬勃的新意流露而出。
芽苞初放，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