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
盛夏
回到狼关的马云安之后就马上着手将州军以及俘虏的叛军分队编入马家军中,将瘦弱伤残的兵卒统统转为后勤、巡山和治安队,其中叛军的百夫长、千夫长、副官、武将则集中收押,整合之后马家军现在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其中骑兵近一千五百多人,步兵一千人为一部,五千人为一军,至于军长职位,分别由高盛、罗致恩、马云涛担任。
骑兵队暂时由罗致恩下辖,毕竟训练骑兵他是行家,现在狼关外一处山坡正已经被清理成军事训练场地,各种障碍物,这是由马云涛亲自指导设置的,每日负重操练,训练体力,而且在狼关至漠城的路途上已经开始出现村落据点。
而漠城内已经来了不少西域的商队,马洪坐镇漠城,将土匪多年以来劫掠而来积压的物资集中在城里变卖,茶叶、丝绸、瓷器、古董字画、玉石、草药、手工雕琢的名器、珠宝首饰等等,变换的全是金银铜钱以及能充当战马的马匹和粮草。
当然这得感谢往日漠城守军严格把关,让昔日的土匪不能轻易的变卖劫掠而来的物资,以致长年累月挤压的东西越来越多,今年足够应付西域的商队了。
上回马云安回漠城就对一切事物进行了安排和分配,如今马洪手下做事的都是服务马家多年的镖师和护卫,以及城里有名望之人,今年关内战乱,西域的商队不敢入关,西域商人都无奈折回了,要想恢复阴河走廊昔日的繁荣景象,非得平定叛乱不可。
所以之前马云安返回狼关后就一直寻思如何增强实力,当罗致恩前来投靠之时,二话不说鼎力相助,搏一搏实力翻了三倍,现今马家军发展如日中天,马云安信心倍增,从一开始担心忧虑,到如今战役大胜之后的兴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他每日和高盛操练马家军,排兵布阵,一边派出斥候探查敌情,据汇报,关内战况已经有了大的变化,前不久青州主事司徒青云突然率领大军杀出,快速夺下石城,斩断了叛军补给线,如今身在漠州的叛军已经孤立无援了。
现在形势越发有利,南有朝廷援军,东有青州大军,自己北据狼关,处在中央的平凉军他已经有把握和他们板板手腕了。
这个消息让马家军一众人等振奋不已,不过,马云安并没有被局势的暂时好转而冲昏了头冒然入关,而是厉兵秣马继续积攒实力,从漠城又送来了五百多批战马,骑兵增多已经有两千多人了,还聘请了不少随军马夫,完善后勤部队。
同时在关外的阴河走廊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开垦种植了,期间马云涛继续大力推荐“可持续发展”理念,旁边的人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他的那一句“不要留给后世子孙的只有漫漫黄沙!”让马云安很是触动,特别是看了马云涛给他展示的“小实验”,找来一个盆分成两半,一半只装满了黄沙,一半则种满了植被,放在一处,再叫两个士卒各举两个盛满水的大桶往下浇灌,结果显而易见,没有植被的那一盆黄沙全部流失。
就这样“可持续”的理念不只让马云安理解,还让各个新选出来的村长大为震撼,马云涛告诉他们,只砍树不种树,十年后就等着吃沙子吧,就这样,关外日后逐渐开始提倡“可持续”种植,各村开垦有经验的村长往往是要带头的,马云涛不指望他们真的能做到十分,他只要他们能理解就行了。
突然发现这些比杀人有意义多了,可惜时间不允许啊,未来一统江山后,一定要大哥马云安将“可持续”推行至全境,马云涛感慨关外的大好河山,作为第一个穿越的世界,应该留下一些美好的东西。
看着马云安每日忙里忙外,马云涛直呼工作狂惹不起,不过也难怪这些人更容易成功,自己可不是这块料,懒散惯了。
而此时身在玉城的齐威已经将防御收缩至玉城周围了,此时坐在城主府上处理军务的齐威相比往日已经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愁容,回归凉州的要道已经被斩断,为今之计只能是固守待援了。
看着手上的物资统计纸册,供全军食用的粮草只够半年了,失了凉州的补给,自己断无可能再长时间的坚持下去,想到如今的处境已然快如去年的向钰一般,齐威心中对狼关的马家军就更是怨恨,就是他们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还折损了自己五千精兵。
之前詹晨带着王春鹏的尸体回来,一番查看,真如己方人员所诉一致,对方军中有万夫莫敌之人,加上狼关城高易守,自己现在已无可能再轻易夺回,只得作罢。
困兽犹斗,齐威虽然收缩了兵力,但是并未发现青州军来攻,时不待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如今汉州军果如他所想北上占据了所有的之前凉州军让出的城镇,现在兵力分散,正是一举扫灭他们的大好时机。
撤军之前,齐威下令损坏所有弃城的城门,以及墙垛和部分城墙,汉州军短时间内当无法完全修缮,他和一众谋士武将商议后,不日集中兵力突然向南打汉州军一个措手不及,如能彻底歼灭,则漠州战局将再变,自己可趁机向兵力空虚的汉州进军,掠夺粮草。
想到粮草匮乏,齐威真后悔当初派遣骑兵对漠州进行扫荡,如今周边村镇十不存一,无人耕作,田地荒芜,现今情形,真可谓是报应,齐威无奈自嘲。
当夜玉城南城楼,齐威和一众武将谋划如何歼灭汉州军,汉州大军分兵三路北上侵占弃城,最后作为主帅的他决定计划留下一万守军,集中七万多人马,直杀汉州军主力驻地云岚城,两日急行军,一夜时间拿下,将汉州军从中一分为二,再各个击破之。
局势危险,时间紧急,一众谋士武将都赞成奇袭汉州军,攻其不备,计划一定,玉城当夜灯火通明,全军备战。
此时南边刚刚占领云岚城的汉州军大帅楼湘君正在视察城防,之前青州军夺下石城截断叛军补给的消息他们也是很快收到,见到凉州叛军一退再退,楼湘君大喜,继续挥军北上,旁有友军,量叛军未敢造次,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兵不血刃就夺下了玉城以南大部分城镇,真是大大的军功啊。
云岚城此时多处墙段损毁,连城门都不见踪影,楼湘君视察之后大骂叛军无耻,要重新修缮必然耗费时日,如今他率领一万先头部队率先抵达,距离玉城已经很近了,兵力分散不是好事,他早已经命令后方军队北上了,以增强前线。
青州军突袭石城得手后,司徒青云并没有马上配合汉州军一同围歼漠州叛军,在战略上对方已然是瓮中之鳖,留下三万守军,就杀入凉州了,此时的凉州战火遍境,朝廷援军与北州军组成联军二十万,对外号四十万大军,凉州军本来只有十万余,紧急征召抢抓后勉强筹齐了十五万人马,两边一时僵持。
现今青州军没有北上幽州,而是杀入了凉州,凉州防线顷刻间被撕破,叛军损失惨重,这让平凉王齐昌宇顿时压力大增,只得命令黄鸿放弃幽州,退守凉州,他已经看出,司徒青云忌惮凉州铁骑,想逼他就范,只可惜漠州的齐威并没能及时撤出漠州。
司徒青云此时已经率军赶到了联军大营与凉州戡乱大将军隋文诚、北州主事卫公齐聚,三人正在商讨下一步计划,他们打算将平凉王围死在凉州,只要坚持个一年半载,对方一定缺量断饷,不战自破。
司徒青云尚有后手,在青州他还留有五万大军,待到黄鸿撤退之后就北上幽州,届时再联合幽州守军合围凉州。
可惜世事难料,他很快就要遭到背刺了,现今大齐南北动荡,各地匪患猖獗,加之地方苛捐杂税,有实力的野心家早已蠢蠢欲动。
东州位于大河上游,东临东海,资源丰富,天然大型港口众多,又是设立与东海诸国海上贸易的主要地点,每年大齐国库超过五分之二的金银都来自于此,而与西域诸国的贸易收入才接近五分之一。
大齐第二大重城凤阳城,东海之滨,大河之口,虽是夜里,海上大小船只络绎不绝,站在城楼一眼望去,犹如繁星坠海,能与当空的皓月遥相呼应。
凤阳城夜夜灯火通明,现在又正直盛夏,长夜漫漫,蝉鸣烦心,城内车水马龙,万人空巷,游子诗客异国旅人,日夜沉沦,若是马云涛在此,必感时空错乱,如此繁华,除去奇装异服,古风古色,与前世何异。
大齐历代帝王巡游东州无一次不到凤阳城,可以说,凤阳城就是皇帝的后花园,谁能执掌凤阳,必是皇帝的心腹,显贵中的显贵,就连一些皇室成员见了都得放下姿态。
凤阳城主府内,高耸的外墙隔绝了府外的嘈杂喧嚣,大将谋士齐聚一堂,得知青州军确切动向的汪耀辉觉时机已至,已着手实施叛乱计划,要处理的部门和人员名单一张张分发给在场的披甲武将。
后院,鲜血四溅,朝廷各派系安插的眼线,包括几个跟了他很长时间的两个小妾早已经被府卫处死,他已经忍耐多时了,现在时机成熟,他已经没必要伪装,他将在大齐王朝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狠狠的插上最后一刀。
为取皇帝信任,他将亲妹和亲姐都嫁入了皇室,还有父亲那一带的直亲和旁亲也与皇家关系匪浅,还有在座的武将一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两代人苦心经营东州多年才有了今日的实力和地位,如今当今皇帝却有了动他的心思,这与朝中三相的“努力”脱不了干系。
可惜新帝继位没几年,汪耀辉也没少割血放肉,据宫内的眼线回报,齐乾还在犹豫,加上各州战乱,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准备。
如今北有平凉王,南有义军,朝廷中央军和各州军鏖战已久,中央空虚,川州王齐献拥兵自重,他不造反都不错了,就算他是站在朝廷这边的,能派出的川兵最多十万,此时不动,待到各州安稳下来,朝廷第一个拿他开刀,毕竟,私下招兵买马,哪有不走漏一丝消息的可能。
现在整个州军都是他的人,等到今夜扫清朝廷以及各派势力,届时他将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分兵两路,南下闽州北夺青州,最后再图中州神都!
座下武将纷纷站出请命出战,愿为汪耀辉肝脑涂地,征战天下,谋划许久,终得天时。
汪耀辉见坐下人已经少了大半,再次下令,七日后大军开拔,由左孝嗣任北路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夺占青州,由张季则任水师大都督率领十万水师突袭中州水师,趁着大江八月汛期未将至,彻底断掉湖州所有朝廷以及各州援军的后路,他要湖州聚集的三十万朝廷大军全部断送在大江以南!
中州神都
已是半夜时分,城内坊巷市井灯火阑珊,游人不减,酒楼歌唱,买卖并朴,与日无异,多州纷乱,民不聊生,没想到神都之内却一派国泰民安,只是这繁华却远不及凤阳城,也难怪朝中各派都有动汪耀辉的心思,这香饽饽谁不想抱着啃啊。
今夜朝中左相岑玄、中相宋有、右相袁于道三相一起聚在中相府上商讨国事,三相各司两部,平时相互制约,能让他们齐聚,只能是“钱”了。
当今皇帝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加上连年作战,民不聊生,国库入不敷出,已然见底,上个月连每年按时上缴税金的东州主事汪耀辉都上报暂时无钱可交,请朝廷宽限其三个月。
这可是难了这三相,大齐各地任职官吏要钱,每年八月大江汛期将至巩固江堤要钱,打仗平叛买粮要钱,皇帝要建的楼阁要钱,他们平时就指望东州每年的税金了,如今东州主事突然说没钱,这让他们又急又怒,也担心这汪耀辉获悉了他们的心思,在采取报复手段呢。
三人为钱吵得不可开交,如果筹不到钱,那下个月只能找借口对各地百姓强征了,这可是釜底抽薪的举动,不得不慎之又慎!
“哼!明日就派人去东州严查!大齐每年和海外诸国进行那么多买卖,东州有战事,我就不信他汪耀辉拿不出钱!”中相宋有越想越气,怒道。他掌管礼部、兵部,每年的各州的商业往来都是明明白白有记录的。
“老宋,还看不出来吗?这汪耀武分明是故意的!狼子野心啊!”右相袁于道感言。
“如今,各地告急,烽烟四起,中州虚弱,如果连汪耀辉都有了异心,那大齐的天下就全完了,此大齐危难之际,宋老你之前参他私下募兵之举十分不妥,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稳住他们,川州王、东州汪耀辉都手握大军,既然他汪耀辉要朝廷宽限三个月,那我们就宽限他三个月!”左相缓缓道。
“难道我还要等着他尾大不掉不成!再说,我哪知道这平凉王会谋反!”
“哎!”
近两年,汪耀辉在东州招兵买马的事情,朝中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尤其近半年来的进都述职都多番找借口不来,其心可想而知。
去年中州尚有三十万大军之时想要动他不成,更别说平凉王造反之后了,现在还指望他出钱呢,没想到他时机掐的那么死,更在这节骨眼上,哪怕再多给个一年时间,也许局势都可能会好转,三相心中虽气,但是也得稳住当前局面再说。
当皇帝的每日笙箫,美人陪伴,当臣子的整日忧心焦虑。
大奸似忠,三相何尝不想皇帝继续昏庸下去呢,相比更有主见的明君,能让他们摆布的昏君反而让他们更忠诚。君臣“一心”这才是最好的。
朝堂上搬弄是非,你争我斗三人游刃有余,朝堂外烽火狼烟,三人无奈,只得私下分摊责任,决定将皇帝看中的阁楼完工时间延迟了,现必须将钱集中在军事以及防汛上,另外各州增加部分苛捐杂税,暂时熬过三个月再观,当然,中州的军队在布防上面也做出了调整,东西方向为重点!
可惜他们等不到三个月后了,七日之后压死大齐王朝最后一根稻草就要落下了。
漠州
两日后,云岚城外齐威率领七万余大军通过急行军正在不断逼近,汉州军的斥候基本上都被齐宣派出的轻骑兵截杀了,此时天将破晓,齐威已经从三面包围了云岚城,楼湘君还在城内等待后续部队到来,可惜突然三面传来的喊杀声惊醒了城内的所有人。
“敌人来袭,为何没人来报!?”楼湘君睡梦中惊醒,急忙叫亲卫帮忙穿上战甲,手持长戟冲出营帐,此时城外平凉军已经在攻城了,爬上城楼看到不远的己方骑兵营帐内混乱不堪,战马乱跑,显然敌方骑兵已经杀入了。
很多处土墙没来得及修缮,叛军直冲而入,汉州军堵着隘口拼死抵挡,有不少叛军沿着早已垮塌的墙垛不断攀爬而上,三面杀声一片。
齐威一马当先从没了城门的墙洞冲出,长枪挥舞,横扫周围敌人,随后是越来越多的凉州骑兵,楼湘君心中大急,他没想到对方还敢主动出击,己方增援部队尚有一日才能抵达,但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撤!!!!”
汉州军不敌,在楼湘君的命令下从尚未有叛军的南门弃城而逃。
“命令全军,不许休息,继续追击,杀!!!”
齐威见汉州军撤退,手举长枪高呼。
然后继续策马追杀逃兵,七万大军继续向南追击,按照原计划左右方向各分出一万人进攻侧翼的城镇,现在要一鼓作气南下扫清汉州军!正面五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楼湘君所部已经溃不成军,己方骑兵已经被打散了,现在只有他带着几个骑马的亲卫急急往南边部队赶,身后的大军被叛军骑兵渐渐分割围歼,死伤一地,他没想到对方几乎倾巢而出,自己当上了出头鸟。
半日后楼湘君只带着二十余名亲卫逃到的正在北上增援的部队里,人数也只有两万多人,立马派出人马通知各处,全军南撤,他现在心急如焚,云岚城两翼的各一万部队他已经顾不上了,只怕是凶多吉少,现在他只想速速撤退,集合沿途所有的兵力,据守最开始在漠州的据点临安城。
一边向东派出几名骑兵向石城的友军求援,一边则另外叫人速回汉州大同城向主事欧阳烙求援。
云岚城南二十里,围杀汉州军至傍晚的齐威见对方残余士卒均已投降,不作长时间休息再度分兵,支援进攻周围两翼敌军的先遣部队。
漠州局势一时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