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诸雄争霸,大戏开场。
“为世间何为真,唯有痴情二字,哎!...”老者自顾自念了这么两句后,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习惯性的去捋胡子,当摸到光下巴时,才想起自已早把络腮胡给剃了,还有那个陪伴多年的酒葫芦也扔了,他又再一次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已那位无名师傅给自已下的定语“与情相关,命中之劫”,再说眼前,这个一身宫装打扮的妇人,疯了一般抱住自已的大腿哭嚎,难不成这也是我的命中之劫?
且说在武道剑宗一棒杂碎武道石,把那帮子打得人仰马翻的精瘦老者,在撂下两个徒弟之后,径直便往齐都城奔去,怎奈他不识跑,硕大城门就立在那,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到后来他也烦,干脆认定一个直线方向,顺着城墙往前走。事事总就有那么些奇妙巧合和不可思议之处,有必然也有使然,就比如说书的,桌上那块板一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便能把这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讲得头头是道,如果你据此就以为他是搏古通今,学富五车的大家?呵呵!那可就大错特错;而那些个真正熟读史书义理,通晓诗词文略的大家,大多则是不善言词辩驳,甚至于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世上无十全十美之人,此长彼短,总有个美中不足,这倒也是必然。如若再把这个问题反过来一想,这些个茶馆里,大街上说书的,走江湖打板买艺的,目的是为混口饭吃,说起来可以无所顾忌,直言不讳,这其中自然也有道听途说,真假难辨之事,但经岁月洗礼,去糟粕之后,这些个民间野史终归是留得几分真在;反观那群高堂端坐,挥毫指点天下的大家,或为私欲,或为名利,再不然惧于权势富贵逼人,要么不敢言,要么唯唯诺诺,遮蔽隐晦,全是些曲里拐弯,再不然就是溜须拍马,句句都是假话,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刚正不阿,敢于直言的,也是封禁罢黜到不了头,结果存留于世的官家之言,全是些珠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等货,想想这到也是使然,强权之下,何谈真理。
诸位见谅,小老儿说得兴起,又扯跑题了,且说这善使棍棒近战,又会变出一群诡异血蝙蝠的老者,到底是何方高人?呵呵!诸位可能已经猜出八九分,老头自号血蝠老祖,是魔画门的开派祖师,但因其行事怪异,干出好些惊动天下,却又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所以江湖人称其为血蝠老怪,再说他自已开宗立派的魔画门,实际上并没有几个弟子,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知道天下间还有这么个门派。但时至今日,这世间还活着的,能悟得几分道法的世外高人已然是没几个,所以血蝠老怪也算是其中之一,然高人也要吃饭,也需走路,即便能飞上天,终究也有落地的时候,而我们这位高人道法虽高,却是个十足的路痴,这或许就是他的先天不足,如果不是因为黄崇的小师妹关键时刻为了保命,激发胸口护身符的话,高人师傅几年都不一定能找到自家这俩徒弟。
事实证明,走直线是对的,走着走着,血蝠老怪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进了南城,要知道,他此前奔着去的方向可是东城门,但这些都不重要,齐都已然是兵荒马乱,能跑的早就跑了,便想着找人问个路,恰逢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架着一个妇人往南城外走,那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引起老怪的注意,想都没想就出手相救,因为平日里他就喜欢干些多管闲的事,而那些个侍卫又怎会是对手,不出一招半式就躺下俩人,余下的一看情形不对,撇下人就都跑了。
二公子安国,为夺齐国大位不择手段,或许正应了齐国公说过的那番话,这世间万事万物在帝王眼里,没有好坏,只分有用和没用,然二公子此人也有痴情的一面,在王城即将攻破那一刻,他把剩下的所有财宝全分给了贴身保护他的侍卫,条件只有一个,送最心爱的客氏娘娘逃出齐国,去找到她的弟弟即可。可我们这位客氏娘娘也是犟得很,哭哭啼啼就是不走,几个侍卫没办法,强拖着便出后宫,结果迎面碰上进城的血蝠老怪,客氏看这老头儿如此历害,连大内高手都不过一招,便不管不顾的抱上大腿,她只想着死也要和自已心爱的男人死在一起,除此之外又哪管许多。
“罢罢罢!念你如此痴情份上,老祖我便陪你走一趟,说什么也会保你心爱之人一命”血蝠老怪沉声说道。
“那个...老祖爷,你走错了,是这边”客氏指路道。
“嗯哼!”老怪咳嗽,习惯性抹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以此来掩饰自已的尴尬。
齐都王城议政大殿,坐上齐国大位还不足一年的二公子安国,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禁锢亲父,铲除异己,下令杀死一批又一批王公贵族,想用武力压倒一切的齐武王,终究是功败垂成,他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是“时势所逼,必要如此”,此话诚然没错,王侯将相之家,权力所在,刀兵相向,必是如此,所不同是出自败者之口,便为无用妄语之言。
大殿正当中,高台王座之上,齐武王双眼血红,披头散发,浑身血迹,只见他手持宝剑,剑指众人狂笑不已,高声大喝:“孤乃大齐之武王,一帮奸臣贼子,敢杀尔否”
大殿之下两方人物在对峙,左侧是戴鬼脸面具的赵国国师,身后跟着久未露面的狗蛋,还有赵勇统领带着的上百护卫,赵国骑兵近四五千人将齐王宫团团围困,论及兵力,算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右侧为武道剑宗丰神玉,身后则是让人看不清脸面的武道黑骑军,人马虽少,确是以武力冠绝天下,仅以五百人便能杀进王城,可想而知,每一个人都能以一挡十,这还不算丰神玉,他若是想杀谁,恐怕这齐国地界还无人能阻,但权力之争,往往是杀戮之外盖以大义之争,这也是迟迟没有人敢上前动手的原因,谁也不想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我敢杀你!”在一片寂静之中,大殿外传来一声怒喝,大公子手摇羽扇,坐着他的木轮小车缓缓进得大殿,推车之人则换成了精瘦矮小的黑骑统领,此时此刻,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恐怕也只有大公子,只见他环顾众人说道:“携乱兵攻入王城,放火烧死亲弟,胁迫君父窜夺大位;为一已之私,勾连外邦乱军,置我大齐安危于不顾;为排除异己,忤逆纲纪,妄杀朝臣,立娼妓老妇为后,任用其弟,一市井匪徒为官,举草莽流徒为将,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愧对齐国先祖,你才是乱臣贼子!”
这段骂词可谓是字字诛心,句句杀人,气得齐武王双目圆睁,“噗呲”一声喷出口老血,只觉得胸口翻涌,仿佛有一道烈火攻心,烧得是全身血液几尽干枯,一方面是因为骂得太过恶毒给活活气的;另一方面则不免心里悲从中来,自已一度成为仰仗的国师消失不见,而那位自称是国师弟子的陆先生,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可后来一看大势不妙便也不见踪影;而最最让他没料到的是赵国反水,此时此刻,自已果真是走到穷途陌路,想到这齐武王不免悲从中来,仰头泣声道:“难道天要亡我?”
“呸!”大公子往地上使劲啐了一口,恶狠狠骂道:“你不过就是个弑君窜位的贼子尔,少在这装模作们,须知!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齐武王狂笑:“死瘸子!一个连人伦之道都不能的残废,比阉宦都不如的畜生,你以为你能做齐国之主,笑话!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靠着田氏撑腰就能掌控齐国,你也须知!终到头来,你只不过是枚棋子,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连武道盟养的一条狗都不如,哈哈,哈哈...”
即便大公子志统脾气再好,听到这些也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随后强忍怒火,故作镇静冷笑道:“自古商人最重利,有利则抬,无利便散,眼下你功败垂成,想必那高氏早已逃到海外,而你只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念在你我兄弟之情份上,给你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丰神玉眼看这出逼宫大戏演得差不多了,便站出来说道:“我武道盟持天下之正道,自然是为齐国正统而来,然不知赵军兵围齐都意欲何为?”话很明显,现在这个时候,齐国大位由谁来继承?只不过是看他丰神玉想支持谁,但眼下最大的威胁来自携骑兵而来的赵国国师。
“此次赵国出兵,自然也是为齐国正统而来”赵国国师道。
“哦!”丰神玉嘘声道:“你身为一国之师,却首鼠两端,左右逢源,无半分大义师德,你赵国骑兵远围而不战,待双方拼得两败俱伤之时,突袭北城,趁机占据齐都,莫非是想携不义之师并了这齐国不成。
“哼!”赵国国师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随后毫不客气的直接说道:“无需做这虚伪的口舌之争,想干什么,明说便可”
说话间,赵国国师摘下面具,此刻脸上虽说有了血色,但那半边脸上依然能看出一道道的疤痕交错,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对骂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后,缓缓说道:“两位哥哥,可否还记得你们那位死在火海中的三弟‘招妹’否?”
“招妹,招妹?”大公子慢慢的回忆,随后一脸惊奇的说道:“那个出自姜氏的齐招妹,你不是被困在府中,大火烧死了吗?”
“这还要谢谢我亲爱二哥的特别照顾,好在小弟我大难不死,终究是活到今天”三公子话说得亲切,可眼里的恨意满满,就差飞出千百把刀,把他这个二哥切成几十块,等这天等了好久,即便自已这张脸再丑,此刻当着众人,终是大白于天下,心中无比的畅快。
“怪不得!怪不得!”二公子一连几声感慨,到了这会他终于明白赵国为何要反水,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早有预谋的,二公子惨笑道:“就在昨夜之前,你与本王三番五次谈条件,这更加让我确信,赵国发兵是为利而来。”
三公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哦!...是吗?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加深信不疑,笃定只要舍得割下身上一块肉,赵国便会站在你这一边,事实上证明很成功,你果然是放下顾虑,拼死一搏了。”
三公子话说到这,冷笑不已,随后满脸杀气的盯着二公子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太了解你了,自负狂妄,目空一切,走到今日这一地步是早晚的事。”
发现地下那个秘道时,本王就猜到你没死,可惜一切还是太晚,让你逃了,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当真天要亡我,哈哈哈...”二公子狂笑。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赵国怎么会掺和到齐国内乱中来,没想到赵国国师,会是齐国公的第三子‘齐招妹’,名字虽有点蠢,但人却是深藏不露,连本公子都着了你的道”丰神玉讥讽道,话说得不经意,实则心里也是在震惊,齐国之事有太多超出预料之外,然而这一切还在他丰神玉的可控范围内,但此刻突然冒出来的三公子,却完全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一开始我就说过,为齐国正统而来,所以这算不得骗人,不知宗主大人以为如何?”三公子道。
丰神玉环顾众人,手中扇子一合一拍,随即正色清音说道:“天下分崩离析虽久矣,但据我所知,自大周以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而以嫡长子继位为正,此为千古不变的祖制,不知三公子以为如何?”
三公子静默当场,并非无理可驳,而是他开始有些欣赏丰神玉,传言称他文武全才,是继剑神之后,集剑术之大成者;不仅如此,此人学识渊博,书画俱佳,是乌氏王朝颇负盛名的才子。这会看来,传言也不全是假的,之前就尝过他剑术的历害,此刻又见识到此人的辩驳之能,好一张得嘴。
时间没过去多久,一切显得很平静,三公子僵立不动,手上也没那么多花哨动作,他缓缓说道:“宗主大人都已经说了,这天下分崩离析久矣,大周也早已亡故上百年,又何谈祖制?再说到如今,时变势变,试问诸国当中,还有谁遵循此旧制;如果宗主大人非要说正统二字,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但这前提是要我齐国之正统,君父亡故才能谈及继位,若要是他还活着,又当如何?”
“你是说,齐国公还活着?那何不请他出来主持大局?”丰神玉当面质问,此话一出,原先还一副大义凛然作派的大公子也是脸上一惊,难道还活着?只有二公子依然在狂笑着喝骂道:“哼!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即便那个老家伙命大还能活着,现在也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哈...”
三公子没有理会丰神玉的诘难,依旧是缓缓说道:“宗主大人说武道盟持天下正道,但据我所知,从上古道门开始,便有遵循‘不入红尘,不染世事,一心求道’之举,可自从百年前,剑神创立剑宗开始,便扶持乌氏王朝称雄一方,这算开了先例;再到如今的武道盟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摈弃王朝氏族,自成一体,统领中原,接连兼并数国,之后又招兵买马,意图天下霸业,所以...依在下看来,这些个祖制惯例,比那柴门篱笆还破,至于你所谓的持天下正道,自欺欺人尔。”
“你!...”丰神玉怒不可遏,正在发作,可不知怎的,转眼功夫,他反尔又笑了,击掌称赞道:“好好好!...好一个三公子,我还是有些小看你了。”
丰神玉死盯着三公子,紧接着话锋突转道:“如若齐国公还活着,自然由不得我等外人来干涉齐国之事,若不是!我武道盟会鼎力相助大公子继位;而至于你!身为齐国三公子,却甘愿做赵国之鹰犬,领敌军入齐都,无异于引狼入室,似你这等叛臣贼子,这天下间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站在三公子身后的狗蛋,从一开始便恶狠狠盯着二公子,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则完全没有在意,而至于二公子,明明站在高高的王座之前,却是被众人给忽略了;明明你还活着,可在众人眼里却已经是个死人。
“今日即便死,孤也是大齐之武王,哈哈哈哈...”,二公子剑指下方,狂笑不止,此刻的他不仅眼睛是红的,就连全身的皮肤也开始慢慢变红。
“哼!倒也没错,你那外公高澄,带着族人,还有金银细软,此刻恐怕早已逃窜到海上,你还真就是个孤家寡人!”大公子嘲讽道。
二公子反唇相讥道:“彼此彼此!今日你若兵败,即便有命回到边关,就算田氏族中那老家伙有心保你,恐怕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三公子从一开始便难掩情绪激动,可此时他看着两人唇枪舌战,反倒是变得很平静,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在静静看一场戏,没多久,待到大殿中安静下来的时候,三公子看着眼前两位喘粗气的哥哥,用很随和的口吻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在身处逆境的时候都会自我激励,什么我很强,我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我下决心,肯努力,能吃苦,终有一日我必定能成功,傲视群雄,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下;然而差距就是差距,又怎是努力就能解决的,就比如我们这位大哥,生来就是王公贵族之家,即便是瞎眼跌足,躺着不动,那也是坐拥一方的王侯;而有些人出自寒门,再努力也没用,因为他生来就是要饭的命;再者说先天不足,就是先天不足,二哥你就不是那块料,却非要三番五次入道门修炼,以为可以靠着丹药强行炼体提升体质,结果则是经脉逆行,气血攻心,到这个时候,也无须人动手,因为你离死不远矣,你说你是齐武王,那就是好了,也算是死前的最后一个遗愿。”
三公子娓娓道来,话说得很随和,可却是字字诛心,每一句都直戳软肋,把两位公子挖苦了一番,这要如何说呢?被路过的人捅一刀不过是疼一时,被最了解你的人咬一口,却能要你的命。回过头来,三公子把矛头对准丰神玉,慢吞吞的说道:“我听闻早些年封剑山庄可是传承上百年之久的中原大派,历代的庄主都会修炼一套极其历害高深的剑术,自诩天下剑术第一,可在某一日剑神路过之时,稍带手便把庄主给灭了,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也就是你的父亲死在剑神手上,这还不算什么,剑神临走时改‘封’为‘丰’,寓意‘五谷丰登’,那意思便是让其后人弃剑从农,也算是留其后人血脉,而宗主大人您作为传承的最后一代,也是唯一活着的人,便立志要报仇雪恨,重振丰剑山庄,之后的事天下人皆知,剑神天劫化道之际,也是宗主大人加入武道盟之时,以此借势灭剑宗,既报了仇,又立了功,搏得剑煞之名,但自始至终,你只不过在顺势为之,而武道盟又何尝不是如此,世间又哪会有什么仁义礼智信,大家都在互相利用罢了...那武道盟主允你在齐国开宗立派,却又怕你一家独大,派出的黑骑军表面上听命于你,实则处处牵制于你。”
“你说这么一大堆,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把一些捕风捉影,子虚乌有的江湖传闻胡乱凑一起,再加上你个人的臆想,你猜有没有人信?”丰神玉问道,他嘴角依然保持着笑,可脸上那种笑很僵硬,笑得很渗人,一向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之姿示人的丰神玉,脸上终于挂不住,原先惨白的脸,现在变得通红。
大殿中以赵军人数为最多,此外还有几个没逃走的老太监和宫女侍卫,熙熙攘攘便有了嘈杂的人声,这天底下最好奇的莫过于人,且不管真假与否,能听到这么多从未听过的江湖秘闻,便有人信了大半,再说那些个黑骑军,看上去一动不动,即便脸上被诡异符文所掩盖,但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而推车的黑骑统领,脸上不经意间有了一丝笑意,怎么说呢?幸灾乐祸?
“哦!说忘了,还有一位武道军黑骑统领”三公子没有理会丰神玉,反尔把目光投射到推车人的身上,待得众人齐刷刷看此人时,便自顾自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他是谁,别看个子矮,瞧上去很平常,也不起眼,貌似我瘸腿大哥都要比他强,实则不然,俗语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此位可是在问道阁中,少有的炼体大成,且符印之术出神入化的天才弟子,武道盟一统中原各大派之后,便叛逃出问道阁,一举成为新晋的第七位统领,据我所知,武道军七个统领,有三个便来自中原各大派,虽说这可能是武道盟分化各派的一种用人手段,但能当上统领的,个个都是强者”
那黑骑统领面无表情,并没有为言语所动,反尔是丰神玉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握扇子的手青筋根根暴起,他盯着三公子冷笑道:“你可以接着说,想拖延时间?还是想离间我等?最后你会发现,耍这些小伎俩于大局无用,而我越发想杀你了!”
当丰神玉‘杀’字出口时,三公子不由觉得脊背发凉,他心里清楚得很,丰神玉如果真想杀自已的话,完全可以做得到,而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分一秒过去,当阳光斜斜照射进大殿中时,三公子长出一口气自语道:“终于是来了,还好不算晚”
说话间,大殿外传进一个尖细且急促的声音:“主上驾到,主上驾到”,很快的,在大批赵军的护送下,一个年老太监和一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两人一左一右驾着一位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老人进入议政大殿,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刚进来的这三个人,要更准确的说是看到那名女子顿住了,白皙的面庞,一头长发飘散,天生的自带的,美得不可方物。
“大齐国主在此,三位公子还不速速前来跪拜”,就在这一刻,老太监扯着小鸡嗓子喊的这一句话,莫名有种压倒一切的威严,到得这时众人才把目光移到被搀扶的那位老人身上,这是大齐国主?分明就是街边要饭的!
“父亲大人”最先跪下的是三公子,没有一丝的犹豫,之后跪下的则是大殿中仅有的那几个宫女和太监,这世间的事情往往有着太多的变数,就在一年之前,这齐都王城之内的议政大殿还是戒备森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那时的齐国公高高在上,下方是毕恭毕敬的文武百官在朝拜着他们的主上;然而谁能想到,仅仅过去一年,齐国公依旧还是站在这里,可满朝皆是外邦之人,跪拜他的也只有三公子和区区几个可怜的,不成样的太监宫女,此时的齐国公神情萎靡,目光呆滞,身上的衣衫脏到失去本色,胸口还粘着吃食和汤汁变干后结成的硬块,下半身也是如此,且磨破几个大洞,最要命的是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屎尿混合的恶臭。且不说此刻齐国公不复当年之威,你要说他是街边要饭的乞丐也不为过,只见他颤颤巍巍走到台阶前,挣扎着挺起胸膛,抬头看着上方,当他看向泛着金色光芒的王座时,眼中精光一亮,似乎是这王座激发了他尘封心中很久的那股精气神,也就在这一刻,齐国公不在是那个风烛残年,神情呆滞的老人,眼中光芒一闪,那种与生俱来,独有王的气势不怒自威,仅仅瞟了一眼,就把持剑的二公子吓得连退几步,然而这份威严也仅仅就是一个照面,下一刻齐国公眼神开始涣散,双手使劲撕扯着自已的头发,仿佛是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嘴里支支唔唔半天只能说出一个字“我,我我...”。
“哈哈!老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齐国公,你放眼看看,谁还尊你是齐国之主”二公子剑指齐国公笑骂道,眼中又恢复了那种极度的狂妄自信和不可一世。
就在二公子说话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公子似乎是想要手扶椅案站起,结果却一个趔趄摔落在地上,翻身便大礼参拜,神情激动,哽咽着道:“君父在上,儿臣愧对于您!让您吃这么多苦,变得如此模样,儿臣愧对于您!”大公子那哭得叫声情并茂,让看到的人都嘘唏不已,当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情景,
“呸!”二公子当场一口老痰对着大公子恶狠狠啐过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甩鼻涕吐口水,也只有市井小人才能做得出来,可二公子却完全不在乎,破口大骂道:“呸!装模作样的虚伪小人,少在这里惺惺作态,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突然间,二公子一个健步窜下高台,挥剑就往趴着的大公子头上劈去,看样子真是被气到不行才会直接动手,然而他忽略一旁还有个绝顶高手在,只听得“啪!”一声,半空中的二公子被一股无形劲力给打回去,重重跌回高台之上,出手的正是丰神玉,只见他似是有些不耐烦,感觉就像是顺手用扇子拍完苍蝇后,发现自已的扇子被弄脏了,满脸厌恶之情,转过头后又一脸温文尔雅的看向大殿中。
台阶下的齐国公看着王座,依旧是一副呆滞模样,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而旁边搀扶他的则是胡媚儿,说来这其中也有一段曲折,攻进王城后,三公子便派出胡媚儿前去寻找齐国公和自已的母亲姜氏夫人,然而王城那么大,即便三公子提前得到消息,并且告诉胡媚具体的位置,可这人是一去不复回,眼看大殿中剑拔驽张,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三公子只能是嘴上火力全开,不断拖延时间。临行前,三公子交代了很多,可胡媚儿脑子里来来回回只记得一句“后宫花园正当中,四面墙的房子便是”,可当她好不容易找到后宫,谁能想到一个接一个全是花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胡媚儿再次穿过一个花园依旧一无所获,碰到一个手拎食盒的老太监摊坐地上,手抹眼泪,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她也没在意这些,正准备离开时,依稀听到主上二字,便耐着性子显身询问,然而也正是这无意间的询问让她得以知道齐国公的所在,当她在老太监的带领下赶到时,有几个护卫正往墙内射火箭,很快便浓烟滚滚,火势越烧越大,好在是赶得及时,才把齐国公和姜氏夫人在生死关头给救了出来。
事情突变,此时早已超出丰丰神玉的掌控,然而事情到这般地步,总不能沉默不语,他手摇折扇,有意无意的又向胡媚儿多看了两眼,随后故作叹息道:“我观齐国公身体虚弱至极,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加之受到刺激,恐怕这神智也已然不清,堂堂一国之君怎会落到如此这般地步!”
“大胆逆贼,身为儿臣,你竟如此残害君父,如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你该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大公子羽扇直指大殿之上。
此时的二公子口喷鲜血,已经是强驽之末,他挣扎着站起身,恶狠狠盯着堂下众人道:“成王败寇而以,多说无益,即便是个死,本王也是齐国之主”
呆站着的齐国公嘴里念叨着“齐国之主,齐国之主”猛然间想到什么大声说道:“我是齐国公,我才是齐国之主”
随后齐国公手指众人喝骂:“你们都是逆贼,统统都该死,都该杀,杀杀杀...”
疯了,彻底的疯了,齐国公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中,丰神玉不失时机的说道:“看来齐国公已然是神智不清,应当让人小心伺候,慢慢调养,或许会有好转的可能,而眼下齐国内忧外患,危机之时,理当由齐国公嫡长子‘志统’负起监国大任,我武道剑宗做为齐国护国之教,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丰神玉再次刻意强调大公子的嫡长子身份,用意很明显,遵循古制礼法,也合乎情理之中,再反观三公子招妹,并非正宫所生,不管怎么算,这国主也轮不到他来坐。回观史实,诸国的内乱中,到最后总会有那么三五个老臣健在,随声附和作陪衬也好;当观礼做见证也罢!这些个老臣往往都是一个时代结束,所必不可少的见证。然而此次的齐国之乱,或许是二公子霸位当道时杀得太狠,此刻死的死,跑的跑,朝堂之上竟然挑不出一个像样的大臣来,更没有人随声附和,朝堂上闷声一片,静寂得可怕。
三公子心里很明白,口舌间的什么大义之争,只不过是个开始,双方都在试探,到最后唯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眼下赵国骑兵占据齐都大半,且有兵力数量上和地利上占据主动的优势,这也是目前为止自已最大的依仗;可若以战力而论的话,黑骑军虽只有区区几百人,却个个都是炼体境,其实力远超普通凡人,这还没算深藏不露的黑骑统领,还有一直未尽全力的丰神玉,再者,城外还有大公子的兵马虎视眈眈,虽是残兵败将,但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三公子沉默不语,盘算来盘算去,权衡利弊,迟迟无法做出决断,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消息打探,他已然看出这其中的几分玄机来,先说丰神玉,此人从一开始观察两公子相争,到后来左右摇摆不定,无非是在等待一个最佳人选的出现,首先这个人不能太蠢,要有几分治国的韬略,这样的话才能稳坐齐国大位,而二公子只会杀人,暴虐太盛,显然不行;但这个人又不能太过聪明,否则野心太大,总有一天会反咬你一口,这么算来,大公子也不行,但至此已再无人选,可最后丰神玉还是选择了大公子,不同的是时机的选择,趁大公子惨胜退军,锐气挫败,跌落谷底之时,于绝望中拉他一把,由武道黑骑军开路,直接强势扶持其坐上齐国大位,这样一来,这新任齐王表面上臣服武道盟,实则暗中效命于自已,但他绝没有想到的是自已的突然出现。
再来就是黑骑军统领,嘴里说着“奉盟主令,听从宗主大人差遣”,实则互不相统属,这或许便是武道盟主的制衡之策,再或者又暗中给予黑骑统领一道密令,监视震慑丰神玉的一举一动,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世间的事情,有很多时候,往往都是这样,你明明什么都知道,都清楚明白,甚至于你比大多数人更知晓问题关键所在,可结果却是你什么都没做,就那么看着,看着花开花落,看着日出日落。所以,三公子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已什么都做不了,也或许正因为自已想得太多,怕这怕那,瞻前顾后,总以为比别人想得更多,看得更远,结果却是丢掉了最初的那份执着和勇气。
在一个转瞬之间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三公子抬起头,凝神定睛看着丰神玉,长吐一口气道:“宗主大人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若是我今日非要来争上一争呢?”
“哦!是吗?凭什么?”丰神玉笑问道,笑得有点很刻意。
三公子掷地有声道:“就凭我是齐国的三公子!“
这一刻,整个议政大殿气氛凝固的极点,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刀兵相向,就在这节骨眼上,大殿外传来呼喝打斗的声,动静越来越大,在一片惨痛的哀嚎声中,一个不速之客一路打进议政大殿,其身后还跟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谁是什么劳什子的疯神玉?滚出来!”不速之客前脚刚踏进殿中便大声喝斥。
丰神玉的笑容凝固到了脸上,能冲破赵国骑兵的阻拦,那么此人还算有点本事和匹夫之勇;但若是连武道黑骑军也阻拦不住的话,此人绝对来者不善,定是个道门中的高手。众人目光齐刷刷全都集中在此人的身上,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老头,穿一身破旧且满是灰尘的布衣,脚踏草鞋,手握一根短粗的熟铜棍,再观其脸上,褶皱和灰白的头发,尤其是一嘴发白的络腮胡,年纪绝对应该在六十往上。
丰神玉的江湖阅历也算丰富,可思来想去,也没猜测出此人是谁,如若是平日,为慎重起见,自当是先隐忍不发,且做试探再看,然今日朝堂之上,万众瞩目之下,又岂能坠已威名,便冷哼一声道:“哼!哪里来的山野猛夫”说话间一声红衣晃动,大袖一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便向着老头袭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隐而不发,比起隔空打落二公子那一下强了不知多少。
“砰!”一声闷响,却是老头手握熟铜棍杵在地上,很轻松便接下这一招,他抬手指向丰神玉喝道:“你血蝠祖师爷爷在此,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载在你手上,今日咋家便找回来”
丰神玉眼睛一亮,哦!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