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按例,每个府库都要拿出定额的钱粮。
刚好最下面第一级执行的是刘耽这样的县令。
如果仅仅是粮食,当然是够的,还有盈余,但是那一大笔银子怎么办?
歧坪县府库银两,在账面上看,是够的。这恰恰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银子的亏空,说来不算大,关键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就能补足。
县令老爷还在衙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看着外面哗哗下着的雨帘,更加愁眉不展。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急匆匆喊道。
刘师爷进了门,反而压低了声音,“老爷别急”。
刘耽微微皱眉,大事不好,却没听出刘师爷有多焦急的语气。
以刘耽对刘师爷的了解,那语气,是有那么一点点喜从天降的感觉的。
毕竟给自己当心腹也有个大半年了,不错,就在上任县令在职的时候,刘文书已是刘耽的密友。
“刘师爷快说!”
刘师爷也不收起油纸伞,看了眼门外雨幕,“老爷快快调兵去歧坪堤坝,决堤了!”
刘耽悚然一惊,虽然歧坪堤坝不在赤粼江主干河道,差不多离江边有十里左右,而且歧坪堤坝地势并不低洼,但是河道决堤可不是什么小事。
刘耽慌得就要大叫来人,却见刘师爷在那里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刘耽眉头紧皱,倒吸一口冷气,“调兵?”
刘师爷赶紧把头凑近刘耽耳边,放低声音说了好一会。
刘耽脸色变了好几次,后面倒真是不着急了。
刘耽交代好刘师爷一定要稳妥行事之后,反而拿了柄油纸伞坐了轿子回家中去了。
刘耽一回家中,就直扑一个院落。
“娉娉?”
娉娉袅袅十三余,确实是令人心动的女子,每当刘耽想起这句诗,再这样一叫,就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瑾娉已经二八有余,虽非豆蔻年华,但是长相娇小玲珑,肤白貌美,比妻子卢氏强了太多,此时在刘耽心中,超出卢氏不可以道里计。
瑾娉在屋内无聊,正支使丫鬟给自己捏脚捏腿,聊以打发时光,忽然听了这声喊,魂都被喊走了。
瑾娉急急忙忙推开丫鬟,趿拉着绣鞋往外跑,还未迎到门口,就被那人一下裹在怀中,也不管衣衫被浸湿,东倒西歪滚进内室去了。
刘耽用过午膳,饮过姜茶,就躺在躺椅上小憩了一会。
瑾娉轻轻捏着刘耽的一条腿,半靠在郎君身边,多少还是有些哀怨。
当然,不能让自己的耽哥哥看见,不过,还是希望他自己能够觉察到一点点。
刘耽真没有什么不畅快的感觉了,不过要说是担心,还是略微有一些。
刘耽的担心,刘师爷也没怎么多说。刘耽就有些琢磨不透了。总之,谨慎一些,并不为过。
刘耽又躺了一会,看着没完没了的雨又有些变大的样子,真有些天公作美的感觉。
“这雨越来越大,也没有停歇的样子,虽非农忙时节,却不知那些低矮的农舍禁不禁得起雨泡。”一点淡淡的忧愁浮上刘耽眉梢。
“相公当了老爷,自然要为民操心。”瑾娉把手恋恋不舍拿开,缓缓起身。眉梢眼上,自然就在心头了。
刘耽站起身,虽然还是觉得身乏腿软,还是咬了咬牙,然后就撑起雨伞头也不回地急匆匆离去。
刘县令匆忙间并没有聚起多少兵勇,不过身先士卒,在泥水里摔了几次跤。
那些被救出来的老百姓看这文文弱弱的县令老爷软脚虾一般,虽然没能救起一人,形象却多少有了些改观。
兵勇不断赶来,刘县令才坐在一处高地的石块上。
屁股下面虽然垫了好几层衣服,刘耽还是觉得屁股硌得生疼,委实两股战战,软得没了一点力气,再加上衣衫已经被雨水淋湿,坐在这里不动,就阵阵寒意涌了上来。
虽然临时搭了雨蓬遮雨,还是挡不住冷风。
刘县令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刚想站起来动一下手脚取暖,却没想到,忽然两腿发软,鼻子一酸,两眼一黑,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县令老爷刘耽睡了一觉,缓缓醒过来,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除了身上有些发软,微微有些鼻塞,真没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
“老爷······”卢氏看刘耽醒转过来,赶忙俯下身察看,一句话没说完,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赶忙拿手帕遮住眼。
“死不了!”刘耽怒不可遏,转身朝向里面,拿脊背对着卢氏。
卢氏眼泪哗啦一下流了下来,通房丫鬟琪儿也赶忙过来,同时呼唤外面丫鬟把汤药端过来。
“夫人守了老爷一夜,大夫看了几次,都不放心······”
刘耽心内一软,犹豫一番,缓缓转过身。
琪儿把汤药从丫鬟手上连托盘一起接过来。
卢氏擦干眼泪,端起碗,试了试,微微有些热气,刘耽贪凉,自然不敢煨太热,就用汤匙舀了汤药,轻轻吹了两下,再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把汤药送到老爷嘴边。
刘耽皱着眉喝了一口,看了看卢氏泪汪汪的大眼,心内一软,“真的没事。”
卢氏点点头,眼圈更加红了。
刘耽故作恼怒,“不信你试试!”抓起卢氏一只手就塞进了被子里,卢氏差一点把汤药洒出来,琪儿赶忙把汤药接过去。
卢氏粉嫩白皙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琪儿把汤药放回桌上,忍不住笑,身前颤巍巍晃了几下。
刘耽起身就要把卢氏拉进怀里,却听到外面有人通报——刘师爷求见。
刘耽笑骂一声,赶紧松开卢氏自己躺下,卢氏站起身把被子给刘耽盖好。
琪儿赶忙迎出去,把刘师爷请进来。
刘师爷向夫人卢氏问过老爷病情,见汤药放在一边,也不见多少热气,知无大碍。
刘师爷并没有离开的样子,卢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和琪儿先出去了。
刘师爷和县令老爷大眼瞪小眼,刘耽刚才又受了点凉风,忽然打了个喷嚏。
刘师爷悚然一惊,“真受凉了?”
“拜你所赐,病得不轻!”刘耽其实没有表面那般生气。
刘师爷不明所以,看向抱病在床的刘县令,不至于吧。
刘县令当然不会解释,要是真生气了,也不像话,“这两日,他们都会来?”
刘师爷点了点头。
“再然后,还要我亲自上阵?”
刘师爷点点头。
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后,刘县令又举行了一次庆功宴。
这次庆功宴,算作上次动员宴席的酬谢宴。
酬谢宴换了个地方,相对于动员宴的三三两两,参差不齐,清汤寡水,陆陆续续,一直持续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累得刘县令几乎晕厥过去,酬谢宴就让人感觉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