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尚在等待,赵琪突然觉得传音令有响动。
取出看后,又看着琼娥道:“完了……这可不赖我,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琼娥扫了一眼,瞑目欲死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打开吧。”
赵琪开了传音令,郑晴的声音咆哮而至:“你是疯了么!敢让丫头跟着你一块儿去死地!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麻溜地把人给我送到山上,她要是敢不听话,就拿绳子给我捆了送过来!”
与此同时琼娥自己的传音令也有响动,她没有灵力无法开启,颤巍巍地取出递给赵琪,赵琪运功帮她也打开,郑晴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臭丫头你是要找死么!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敢私自做主了?你要敢跟着一块儿进去,我现在立马收拾行李赶过去!大不了跟你一块儿死在里面!你看着办吧!”
琼娥一脸无奈,转而环顾四周,冷冷地问道:“谁告诉她的?”
黑枪宗和三才书院没人敢应声,全都把目光瞥向别处。
王焱艳看了一眼雪凝霜,两人的眼神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琼娥叹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噙梅噙兰的传音不断地向赵琪、琼娥袭来,就连雪凝霜、王焱艳也收到不少传音。甚至织晖都收到传音,都是让琼娥回家的消息。
赵琪看着琼娥道:“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琼娥思前想后,只得说道:“我已经提前做好了一些安排了,现在我再亲自跟晴儿解释一下。要不就她那脾气,真没准会赶过来。待我作赋一篇,你用传讯飞鸽给她送去吧。”
白桦遂为之研墨,赵琪结灵阵于空中作为桌子,琼娥取出薛涛笺,摊在灵阵上,挥毫泼墨,其余十三宗有不少喜好文墨的战者纷纷簇拥观之:
晴,娥尝谓人言,论卿与余互为知己,心意相通。人有不信者,今余设谜与卿,卿当独解之,以塞众口。时以两刻,望卿知予心。
辎临灵川,覆雪掩冰。持弓挟剑,佩玉歌鸣。
叔敖云游,天龙亦从。岂曰无衣?其甲可生。
心怀洛水,尤思金屋。芳卿勿虑,犹有地龙。
七十二贤,有子有婿。岂曰无衣?琼已知之。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何归长门?但使未央。
亦趋亦步,卿之所恶!扬汤止沸,莫若抽薪于釜。
采薇采薇,以见我心。斩断凤尾,以报卿恩。
琼娥言尽,姑娘相依。千万勿使人知,莫使阿姊空负心!
琼娥写罢,又在“卿当独解之”那一句中的“独”字上画了一个圈儿。然后交给赵琪道:“马上发给晴儿吧!”
赵琪看了看写得东西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却让她去猜谜,她现在哪儿有心情猜谜啊!况且你这谜面写得也不合个四六啊!我怎么完全看不懂呢?”
琼娥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是给你看的,赶紧传给她!还有,回头你得负责给我查清楚是谁给阿晴通风报信的!”
“晓得了晓得了。”赵琪将东西传给郑晴。
郑晴尚在栉阳小居里生气呢。噙兰突然说道:“晴儿你别担心了,少爷给你传来东西了!”
郑晴收到琼娥传信,只看了第一句便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猜的什么谜!她要是敢进去,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找她去!”
噙兰赶紧劝解,郑晴方才继续看了下去。
郑晴匆匆读了一遍,完全不解琼娥的意思,正要叫上噙兰噙梅一起问问,忽然又注意到琼娥特地圈的那个“独”字,心中稍作思索,对噙兰说道:“兰,去给我弄点儿千机子来,我饿了。”
噙兰退下。
郑晴又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思虑道:“她定然是想跟我传递什么消息,但是又怕走漏风声,所以说的如此隐晦。七十二贤,有子有婿?她是想说谁呢?公冶长?孙叔敖、洛水,这哪儿跟哪儿呀,也都不沾边儿啊!”
待郑晴又研读一遍,忽然心中大悟,脸上大惊失色,不禁惊呼出声:“阿琼你疯了!”
屋外守卫的噙梅听到声音赶紧进来询问时,却见郑晴已经手上颤抖,眼中泪如雨下。噙梅赶紧扶她坐下,询问缘由。
郑晴只是摆摆手,一言不发。欲待将心事询问噙梅,又念及琼娥再四叮咛,“勿使人知”,故此一句话都不说。
半晌,方才抽搭一句道:“叮咛琪哥,让他务必做好自保,同时一定要保护好阿琼,那些机缘宝物,有了便罢,没有决然不能强求……”
噙梅照着吩咐做了。又欲劝解郑晴,却见郑晴一言不发,双眼无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雪凝冰使人传报郑落英来了,郑晴吃了一惊,心中不免想到:难道是琼安排的?
噙梅接着郑落英进门,父女相见,各抒了思念之情,郑晴使人都出去,郑落英方才问道:“丫头去灵川谷了?”
郑晴点头:“她跟你说了?”
郑落英点点头:“前天跟我说的,说她要去灵川谷,怕你性急惹出乱子,让我来黑枪峰陪陪你。我再问她别的,她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让我劝着你别离开黑枪峰。”
郑晴一时凝噎,又再次哭了起来。
郑落英心疼,赶紧哄着道:“乖了乖了,快别这样哭了。叱咤风云的郑九小姐啥时候这么脓包了,你跟我说说,丫头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郑晴缓缓止住抽泣,终于说道:“她……她去给我找药了。找能够修复战魂和丹田的药了!”
“什么!”郑落英惊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嘘!”郑晴说道,“琼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人知道,她如此谨慎,只让你过来陪我,连玫姐、星月她们都瞒着,其用意就是只让我跟你一个人商量此事。”
郑落英方才缓缓坐下,一脸震惊地看着郑晴道:“你怎么知道的?”
郑晴将琼娥之赋递给郑落英。
郑落英看罢道:“这,这都写了些什么啊?她打的是什么哑谜?”
郑晴解释道:“琼心思细密。她由于自己不能传音,又不想让这消息让别人知道。我猜测,恐怕她连琪哥、白桦、葛长老他们也都瞒着呢。所以才写了这样一封十分隐晦的东西。”
“你给我解释解释。”
“孙叔敖外出时遇两头蛇杀之,天龙乃是蜈蚣。琼娥这话的意思是灵川谷中有一只双头蜈蚣,它身上有一块甲壳是可以再生的,她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取它这块甲壳。洛水代指文昭甄夫人,金屋代指孝武陈皇后,她两人皆曾艳冠群芳,荣宠六宫,然而最后都因美人迟暮为君所恶,琼娥担心我以后会跟她们一样,所以让我别担心,地龙就是蚯蚓,蚯蚓的特点是断肢重生,她用断肢重生作比喻,意思她会想办法帮我找到战魂丹田重生的药物。孔门七十二贤中既是孔子的弟子又是孔子的女婿的人乃是公冶长,公冶长擅长鸟语,琼娥以他自比,她钻研妖族文字,掌握了一些妖族语言,此去灵川谷她是想跟双头蜈蚣沟通此事。”
郑晴解释到这里时,郑落英忍不住惊呼:“妖语!这……她会?她去了三才书院这才几个月怎么可能!”
郑晴道:“琼敏学巧思,聪慧如妖,只可惜身为普通人,又遭逢家族变故,命途多舛。所谓‘龙潜于渊’,一旦遇到风云,瞬间飞龙在天,无可当之!”
郑落英点头叹道:“这丫头幸亏不是战者,否则恐怕能搅动整个落凰!”
郑晴淡淡笑了一下:“天欲宠之,亦必罚之。施百慧于其身,必然断其战道。倘若她真的身为战者,恐怕反而无暇于这些机谋巧计,科技文史了。”
郑落英点点头:“你继续说。”
“琼知道我对琪哥的心思,桑之未落时,枝繁叶茂,但是一旦年老色衰,除非恢复战道重新修炼,才不至于被打入长门冷宫,才能不被嫌弃。她也知道我的为人,让我亦步亦趋地迎合别人,我做不到,之前我跟她聊天的时候也说过,若是我爱着的琪哥还要我跟人去抢去争,那我宁可不要。所以她才下定决心去灵川谷找药,只要我能恢复修炼,那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采薇指伯夷叔齐,她以此比喻我们两人的关系,又用俞伯牙摔琴酬谢钟子期的典故告诉我,她此次进入灵川谷是势在必行的,让我不要劝她。她苦心孤诣,为我赴死,我若是还要一意孤行去灵川谷找她,就对不起她的这番苦心了……”
郑落英听罢,一时间父女相对无言。
郑落英将那手笺拿过,细细又看了一遍。半晌说道:“那你……”
郑晴缓缓道:“唉……我欠她的太多了,我当初那样对她,她却这样对我,我……”
郑晴定定神叹道:“如今我若不去灵川谷阻止她,对不起知己知遇之恩……”
郑落英赶忙说道:“可是你若是执意去灵川谷,就让丫头的一番心血全都付诸东流了啊!”
郑晴看着他道:“我宁可永远不修炼,也不想琼出丁点儿事儿。”
郑落英道:“这可真是进退两难呢!难怪她那么神秘,只让我一个人来见你,这事儿她为什么直接告诉琪儿,让他去捉住那双头蜈蚣不就行了么!”
郑晴道:“她对琪哥始终是防备着的,可能是因为雪掌门和王姑娘的缘故吧。恢复丹田和战魂的药物,整个落凰山群都是前所未闻的,便是破元丹殿的人也都没有良方。所以琼发现了这一秘密后,定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郑落英道:“所以你还是安心在山上待着吧。有琪儿在,丫头不会有事儿的,你若是现在跑过去,怀着身子不说,那里乃是绝地,你若真出个好歹,丫头就算拿到了甲壳,岂不也是枉下功夫了!丫头行事,永远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郑晴叹道:“事不关我,她永远是理性的。可是她在我的事儿上,从来都没有理性过。如今让我对她理性,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到!你去了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能是拖累着琪儿,琪儿照顾丫头就已经很费力了,怎么照顾你!”
郑落英百般劝解,方才止住郑晴。又帮着郑晴不断传音给赵琪,又不敢明言此事,只得再四叮咛保护好琼娥,“机缘”一事不必强求。
“对了,谁告诉你琼娥跟着一起去灵川谷的事儿的?”郑落英突然问道。
“夏韶彤。”郑晴说道,“天玄派的人告诉的他,他又告诉了我,让我去阻止琼。”
郑落英眉头稍缓:“不是黑枪宗的人就好。”
郑晴没反应过来,郑落英却不再多做解释。
尽管郑落英心思缜密,此时也难免对琼娥的话有些许怀疑了:丫头何故会对掌门有如此深的敌意呢?倘若掌门真要害晴儿,大可将丫头去灵川谷的事儿透露给晴儿,撺掇她前去阻挠。掌门却绝口不提此事,琼丫头却为何总是怀疑掌门,莫非真是这丫头小肚鸡肠,心胸太过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