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乱说!你那钱我说了借,当然就会还你,怕什么!"沈风天在嘴上毫不留情.
沈风天说是借,可沈稚闻坚决否认他的说法,按他的意思讲,沈风天是招呼都不打直接动手抢的,简直就是无赖!
两人之所以闹到现在这么大,还有部分原因是他的行为太让人接受不了,买了聚宝盆后愣是不给沈稚闻瞧一眼,用沈稚闻的话来说是"小气鬼",而沈风天是怕他毛手毛脚弄坏了.
沈稚闻见二哥既拿了自己的钱,又不肯分享,立马就反悔了,说沈风天抢他的钱——这话也侧面说明了他确实是同意借钱给二哥的.
凭什么给你!沈风天可没那么傻,聚宝盆在自己手里还没捂热呢.而且拒绝了沈稚闻的无理要求后,对方就更烦人了,老跟着自己就算了,竟然说出"我的钱买的就是我的,聚宝盆归我才对"这样的屁话,简直不可理喻,幼稚至极!要不是见他是弟弟,换作旁人他早就一顿收拾了,忍到吃饭时才动手,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意想不到的矛盾搅合了大家的胃口,好端端的一顿饭顿时失去了味道.吃不吃饭已不是重点,川辽和沈淑淑她们看的可精彩了,在这种时候其余人就应该自觉扮演一个乖乖孩子的角色,而且还要站在大人的角度批判他们的行为,必要的时候还要举例子让对方知道错在什么地方.虽然这样幸灾乐祸是不对的,还显得有些无耻,但川辽他们心里可没啥心理负担,乐在其中呢!
"你什么时候拿的钱?说!"
二舅妈脾气一直很火爆,尤其是这种涉及到道德层面的敏感话题,差点没被沈稚闻气死.偷谁的钱?偷老人家的还是自己的,这两个关注点要搞清楚.尽管她觉得沈稚闻大概率是偷了老人家的,毕竟老人家经常买菜,有时候会有些细碎散珠之类的摆在客厅,拿了也不容易察觉。何况自家柜子锁的好好的,他没那个胆子!可要问的一定要问清楚.她心里头一直有个小人在重复一句话:"你儿子偷钱啦、你儿子偷钱······”
宛若山谷回声般的自我暗示简直令她颜面扫地,她知道自家儿子不像大女儿,是个惹祸精,可至少在一大家子当中,唯独对自己是害怕的。是的,沈稚闻除了母亲谁也不怕,和老爹顶嘴挨打时还敢举起胳膊迎向木棍,一副随便打不怕疼,想要我认错是不可能的样子。
会不会有人教唆他学坏?尽管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但二舅妈立马就掐灭了。笑话,谁敢教唆他,他不教唆人家就不错了!她忍不住自嘲。作为母亲,在得知儿子偷钱后,她想跳河的心都有了。可跳了没用,解决不了问题。
沈稚闻这一顿打估计是免不了了,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母亲对于偷盗之类的事情向来是不可容忍的态度,并且不止一次地举例子说明,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嘛!钱是他偷的,可沈风天是怎么知道的,他一直想不明白。
那天三舅妈例行给奶奶家用,他从院子里经过,瞧见那鼓鼓的荷包就摆在花盆旁的水瓮上.刚好奶奶在破竹编篾,拉着三舅妈忙活去了,荷包也没人拿.瞧着那随风摇曳的花枝,沈稚闻的心思似乎也跟着摇曳了起来.
就拿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在这个想法出现到离开现场,连他自己都觉得仿佛做梦一样,出奇的顺利.
看着手掌心那黄灿灿的金贝,沈稚闻心里的罪恶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狂喜一下子通达全身.有了这个,不单能买好吃的,还足够买多些和朋友分享.他是个要强的人,在道院里论修为他不差,可也有其他方面不如人家,尤其是别的孩子炫耀自己爸妈给多少零用钱自己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说上两句.
有一次别人拿出一种奇兽肉脯分享时,故意强调肉脯是花了很多银贝才得到的,普通人一辈子也没吃过这种美食,他自然看不过眼,多嘴说了些"也就这样,看着像老鼠肉肯定不好吃"的恶心话,那人一下子就黑脸了,说他要是有本事就带钱过来,每天都带,比比看谁的钱多!开始他不以为然,可没料到那人每天都带一堆银贝过来,拍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并且还请了别人作证,当天就花掉了,天天带的数目都不同.
这无疑是种赤裸裸的挑衅,可沈稚闻知道自家的情况,老爹老妈有也不会给多少,也就十枚方珠.问姥爷的话,要什么可以帮自己买,可要钱门都没有,追问为什么,老人家的废话可就滔滔不绝了,毫无帮助.那有什么办法,只好嘴硬呗.
可有些事情不是嘴硬能解决的,想要面子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慢慢地,沈稚闻感觉到周围人带着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有时候一个转身,或者无意中侧脸看向别人,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无形中的距离感油然而生.他的直觉不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连先前和自己要好的朋友现在对自己都有些客气甚至疏远,他就知道,自己所在乎的某种形象在别人心目中消失了.
一旦失去这种所谓的形象,那他自然想方设法找回往昔的感觉,而奶奶的荷包恰好可以帮助他达到这种目的,在欲望的推动下,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你说偷钱陌生吗?不算陌生,之前也设想过类似的情景,要说熟悉的话却也不对,他对这个行为就感到很陌生,就像灵魂抽离了身体般审视着自己,好像那闪闪发光的金贝不是自己偷的,对自身的审视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没偷!那个荷包掉在地上了,我就打开看了一下."沈稚闻一如既往地嘴硬,为自己辩解.他可不想挨揍,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吧,那么丢脸的事谁想承认啊?
这时候三舅妈说话了:"稚闻还小,我们应该相信他,别哭哈好孩子,有啥事说清楚就行了."原本一句安慰人的话,钻进不同人耳朵里产生的效果却不一样,大舅妈就很不待见她乱说话.
在这个节点上,你说这话那就是我儿子撒谎冤枉他了?她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波澜.大舅妈已经问了自家小儿子,沈风天悄悄对她说自己有证据.
有证据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啊!大大方方的怕什么?大舅妈一巴掌拍向他脑袋,吓得沈风天像个鸵鸟似的缩了缩脑袋.
"你撒谎,你就是偷钱了,奶奶的钱包你肯定知道的,我都看见了还想骗人."沈风天伸手指着沈稚闻说的斩钉截铁的.
"你才乱说话,我根本就没看见你,你有什么证据乱说啊!"
"你不看见不代表我不在,我在哪儿你没发现就算了."
"那你不能冤枉我啊,粪虫!"
"你才粪虫,你是比粪虫还脏的屎壳郎."
那天在场的确实不止他一个,只不过沈稚闻没看到对方而已.沈风天就在他头顶,悄悄地注视着他.可别误会他别有用心,他只是躺在屋顶上放风筝,闲得无聊瞧见了那惊人的一幕,完全就是无心之举.
沈稚闻胆子太大了,他完全没想到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来,那天之后,他脑子里一直有个想法,是否要告诉奶奶?该怎么告诉奶奶?告诉和不告诉会怎么样?这几乎陷入了自我纠结.有一次跟奶奶聊天他差点就要说出来了,但还是忍住没说.要真追究起原因来,估计是不想沈稚闻太过于难堪.
捏着别人的把柄自然心中会有些难以察觉的优越感,因此他抢沈稚闻的早餐钱并没有太多的内疚.帮你保守着秘密呢,这样做也不过分,对吧!他对自己是这样说的,就好像在假设回答沈稚闻知道自己知情后会问的问题一样.
可沈稚闻不知道这些,沈风天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在自己看来是十分不合理的要求.我的钱凭啥给你,你真要借还好商量,可你是抢了再借的,谁答应啊!
还在硬撑的沈稚闻,在二哥准确地说出自己偷钱的整个过程后,来不及震惊和思考,迎面而来的是她母亲的大耳光,他想躲避,却发现没有退路.
连其他兄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二舅妈不动手就不会叫二舅妈.沈淑淑叉开手指缝一看,预料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她的手被奶奶抓住了.她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些东西,小孩子犯错误很正常,改正就好了.大人们劳师动众地审问来审问去,只会苦了孩子.
个个孩子都是宝,奶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觉得心累.
要是爷爷知道了可不会这样,估计会吊在屋檐边一顿收拾呢!川辽心想着.不过今晚爷爷并没有回来吃饭,据说是什么朝廷大臣来了锁杏庄,他和黄庄主都要去接风洗尘.至于姥爷,可能和酒友在哪棵老槐树下下象棋呢,即便真犯了错误,他也不会乱发脾气,而是语气平和地讲道理.这一点是道堂里的小伙伴说的,川辽对此很是自豪和骄傲.
想打的没打到,可没想到要打的却动手了.在二舅妈被奶奶劝住之后,有个矮小的身影手里捏着根小木鞭,在沈稚闻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扬起,狠狠地往他屁股上招呼.
这一下可真是要了沈稚闻半条命!他的心跟着自个的腿一起蹦了起来,下意识动用奇力自保.靛蓝色的奇力在他体表一闪而灭,自保无效,姥姥的手像铁钳似的牢固,什么伎俩都无济于事.
"啊~我错了奶奶,呜哼——"沈稚闻叫的贼大声,姥姥表情严峻,甭管他怎么求饶怎么保证,说漂亮话毫无用处,她的眼神坚定的可怕,根本就不听这些虚的.手中的小木鞭此刻在沈稚闻眼中宛如烫红的铁块,一下一下地扒着自己的皮肉,那种火辣辣的滋味可不好受.
"打的好!,给我往死里打!"二舅妈原本被奶奶阻拦就有点不爽,姥姥的举动无疑是在支持着她,沈稚闻不学好还替他求饶,简直岂有此理!打就对了,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已经偷金了,长大后还不得是个绑上法场的江洋大盗!
其他人见沈稚闻这惨样,于心不忍,舅舅们原本是不太爱发表意见的,此时也动身想要阻拦母亲,再这样打下去,还真的会残.
"走开,谁过来我一起打."姥姥一手提着沈稚闻,稍微喘了口气,继续挥动手中的小木鞭往孙子身上招呼.
"啊,疯婆子!"沈稚闻应该意识到了求饶没用,转而目露疯狂,试图反抗,既然奇力动不了,那就动手呗."我跟你拼了!"他就盯着姥姥手中的小木鞭,在它再次落下时伸出手试图接住它,想抢夺过来.
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啪"一声,他手背多了条红痕.
"妈,打得好!"二舅妈说的畅快,心里头却不知怎么的打起了结.
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她暗地提醒自己.孩子做错了就要认,就要承担后果,现在改还来得及!
沈稚闻原本张开嘴巴想咬姥姥的手,没想到抬头看见母亲眼里泪水打转那一瞬间,整个人愣住了,对于奶奶再次挥鞭竟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好像哭了,好像从记事起,他就没见过妈妈哭过。尽管是一眨眼的功夫,但他确认这种感觉没错,自己哭的时候也这样.
此时他的母亲一步步走了过来,看着满身伤痕的孩子一点也没心软,扬起手扇了个闪亮的耳光,寒声问道:"那钱究竟哪去了,快说."
沈稚闻内心很不是滋味,他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脸,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看着母亲严厉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侧过脸小声说道:"在······”
“刚骂奶奶不是很响的吗,大声回答我!”
“在杂货铺里。”
“花了多少?”二舅妈冷声问道。
“没花,存里面了。”
沈稚闻这个回答倒有点出乎预料,可他母亲不信,仍继续逼问,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出原因:“金贝真没花掉,就用了十二枚银贝,记账上了。”
既然沈稚闻承认了错,大舅妈也不好说些什么,她推了沈风天一把,努努嘴:“给你弟道歉去,早餐钱还回去。”
没挨打的沈风天走起路来可欢了,爽快地还了钱,沈稚闻看他时的样子像头恶狼,眼神凶巴巴的,充满了怨恨。要不是他爆出这个秘密,也不会遭受毒打。
“对不起.”沈风天权当没看见,麻利地道完歉后,坐回川辽身边,像个没事人似的干饭。
“你呢?怎么跟奶奶说!疯婆子,没有疯婆子就没有你爸.”母亲的咆哮比天上的雷公还要厉害.
"啊——"沈稚闻眼眶通红,一汲一汲地吸着鼻涕,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细长的鞭痕,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迹,他感觉整个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接着,他深吸口气,放下手臂,用那种路过而非停下来的步伐来到姥姥身边,用最小的声音以及最快的速度看着地上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门.
耳边的风充盈了一切感受,他要跑掉这种不愉快!
"逆子!养了个家贼出来."二舅妈拿起门边的扫帚就要追出去,这下不光奶奶,大家都纷纷动身来劝,小孩子嘛,犯点错误很正常,长记性就好,真打个伤筋动骨谁心里都不好过。
作为沈稚闻的姐姐沈曼,早早吃完饭躲了起来,弟弟那么不懂事,她丢不起这个人。饭桌上,沈淑淑想站起来对大人们说些什么,被沈仙拉住了,示意她不要添乱。
“我就要说,谁让他欺负人了。”沈淑淑对四哥可没啥好感,她和姐姐都觉得沈稚闻脾气超级臭,还是个惹祸精,这事不说不行。
“奶奶,我还知道四哥干了别的坏事呢。”沈淑淑来到姥姥面前告状:“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见他和朋友抢道舍那些小孩子的奇器,好像没有还给人家。”
姥姥听罢整张脸皱得跟纸一样,她长舒口气平复下心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哎哟还有这事,好淑淑啊,以后见着了一定要告诉奶奶,可要好好管管他哩。”
今天沈稚闻算是捅破了天,坏事凑一块去了。
“沈立民!你生出的好儿子!”屋子里传来二舅妈的咆哮,接着一个男人顾不上掉下来的发冠披头散发地捂着头就着夜色逃窜,那背影,和沈稚闻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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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沈仙、沈风天、凌司和川辽躺在草地上闲聊。
"听说,国都那边来了人,有什么太子和公主也跟着来了."沈风天嘴里嚼着草,幽幽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算什么秘密,从长辈最近几次谈话的语气以及重视的程度,他们能把这事和之后的皇家猎场联想起来。
先前虽然讨论了很多次,但这一天真快到来时,他们都显得特别高兴,比预料中还要兴奋一些.传言那些王孙公子师承不凡,不知修为如何,身上有啥宝贝.
皇家猎场其实他们真想去的话,靠着爷爷的关系不用选拔也能进,只不过爷爷先前就放了话,“谁有实力就去,没实力别打肿脸装胖子,不然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你。”言下之意,即便你有名额进去,没能力也是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