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锋,兴淮镇新任的捕快头领,皇宫禁军首领燕正元的儿子。没人知道如此背景他为何还要当捕快,尽管年轻,但他着实得到了当地居民的钦佩与爱戴。镇子的秩序达到了百年来的高峰,原本难缠的盗贼纷纷在他手下翻船,敢在兴淮镇闯荡的盗贼,也只剩偷天换月了。
清晨,人烟稀少的废弃街巷,杂物堆置,两个身轻如燕的人在屋檐,断垣,乱堆上追逐,很明显后方的锦衣捕头不及男子敏捷。
“喂,牛皮糖,你怎么那么喜欢追着我不放呢。”凌天侧翻双脚勾在一家房屋的檐台上倒立着,再发力起身将晒着玉米的簸箕踢向燕锋。
燕锋侧身避开飞来的簸箕,稳稳站立在凌天前方,“没办法,捕快的指责所在,偷天换月果然名不虚传,轻功真是了得。”
“多谢夸奖!”凌天笑眯眯地看着他,“盗贼嘛,肯定得学会溜了,不过你也不赖嘛。”
“你们兄妹行事向来形影不离,她人呢。”
“你说凌月?这个嘛……”他用手指抠了抠脸颊,“嗯……在你身后!”
“什么!”燕锋猛然回头。
啪!
一块灰瓦准确命中燕锋的脑门,虽说基本没伤害,但燕锋的头发还是染上许多灰尘。
“唉,可惜了凌月不在,不然她扔出去的就是刀子。”
“凌!天!”燕锋用愤怒到抖动的手伸向腰间的长刀,杀意如狂风般吹拂。
“好家伙,跑喽!”
“混蛋,元平!元衡!”
“在!”两名高大的壮汉从屋顶跳下,他们共同拉开一张网,巨大的网面甚至能盖下一栋木屋,凌天正好处于网的中央。
“我了个乖乖!”
凌天立即抽出平时藏在小臂的金属棍,他按下开关,这根铁棍竟然迅速伸长近十米,搭在旁边的墙顶上!
正因为棍子靠在墙顶,元平和元衡拉下的大网边缘处被卡在棍子上,凌天立即从网的半侧空隙冲刺逃出,同时拾起棍子再次摁下开关,重新缩回到平常的小臂长度。
“拜拜。”他坐在墙顶朝三人打个招呼,随后从另一侧跳了下去。
“追!”燕锋大喝,率先朝凌天消失的方向飞跃。
……
“妈妈,妈妈,有人在飞!”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吊着鼻涕,拉着身边妇女的衣角,手指指着屋顶。
“傻孩子,”妇女宠溺地摸摸他的头,“那是会武功的高手用轻功飞檐走壁呢,阿风可不能学,太危险了,知道吗?”
“哦——”
“让开让开!”人群变得骚乱,元平元衡两位壮硕的双胞胎大汉在巷子横冲直撞,吓得妇女立即抱起了孩子。
热闹的街巷,人来人往,房屋众多,凌天轻盈的身体在屋顶如履平地,燕锋在不远处的后方紧追不舍。作为不会轻功的元氏兄弟,为避免屋顶倒塌只能在街巷逆着人流奔跑,时不时撞倒路人甚至马车!
凌天的前方,凌月正在不远处的屋顶朝他挥手。他笑了笑,看了眼后方的燕锋。
“牛皮糖,你刚才不是问我妹吗,喏,她来了!”凌天在她身边停下。
“嗨燕锋,好久不见呐,”她微笑着问候,突然感受到凌天有些怪异的目光,被他瞅地有些发毛,感到浑身不自在,“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不对啊,妹,你平常不是应该叫他……阿锋,见面时还要笑地跟个傻子一样嘛,就像上次你们见面时,”凌天模仿着凌月的神态和动作,眼神迷离,风情万种,露出痴汉的笑容,将手掌与脸部平齐跟燕锋打招呼,“嗨~阿锋,又见面了哦,昨天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呢,你是不是……我去!”
凌月一脚踹在这个败坏自己形象的家伙的屁股,差点把他摔下楼顶。燕锋看着这兄妹俩打闹,虽然不愿承认,但凌月这个花痴上次和他见面时确实是这个鬼样。
“这个嘛,”凌月神秘地笑了笑,故作羞涩,“老娘现在有新欢了嘛,哥,你不觉得昨晚那个天麟小哥哥又帅人又好吗,人家现在的心里装满了他哦……唉?不过阿锋你也别着急,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人家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啦~不要吃醋醋哦~”
“天麟?”燕锋有些疑惑,“你这又是祸害哪个无知少年了?”
“你不知道的,”凌月做了个抿唇的动作,“他可是我见过的最……唔唔……”
“哈哈,抱歉啊燕兄,”凌天捂住凌月的嘴打断她,把她的脑袋强行抱在腰间,“她脑溢血复发神志不清,单身太久饥不择食,请不要见怪哈。”
“喂!哥,你干嘛!”凌月挣脱束缚。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哪丢人了!我又没说错话,你分明是嫉妒人家!还有,你一个时辰前抠了鼻孔的手洗了吗!”
“没洗!不仅没洗,平时手还喜欢塞屁眼里藏着你信不?”
“信……”凌月开始翻白眼干呕。
“你说话别老是捎上我行不行!我这是在保护你,没准哪天你被天麟那样的花花公子给迷走了又卖到怡红楼去!”
“行啊,把我的人生规划都想好了,是不是暗地里早就有了计划啊!”
“哪有!”
“就有!”
“你不要好心当作驴肝肺!”
“驴肝肺就长你肚子里!”
“痴妹!”
“挫哥!”
“哼!!!”
燕锋始终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出奇地没去打扰,不经意间,他的眼中竟闪过羡慕。虽然那眼里的神情转瞬即逝,仿佛曾经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但却是十分清晰。
“你们俩玩够了没,我要动手了。”他将手掌摁在刀柄,发出出鞘前的“嘎达”声。
“少爷!”元平元衡在燕锋身后恭敬地站立。
“元平元衡?这不是皇宫镇压叛军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嘛!阿锋啊……你不爱我了,你竟然把这两人也叫了过来。”
“我父亲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虽然他常做多余的事,但多个助力我也不介意,你们是跑不掉的。”
“哦?是吗,虽然我们确实打不过你,但有件事你要清楚,”凌天淡淡地笑着,充满自信,“偷天换月要走,没人,能留住!”
“哥,不对啊。”凌月适时补刀,“咱不是刚被天麟抓到吗。”
“……”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凌天几乎哭着大喊,“耍帅的机会相当珍贵啊,耻辱记得就行,在外面就不要拆台了啊!”
“你们被他抓过?”燕锋的笑容带着少许幸灾乐祸,“看来有机会要请那位天麟兄台喝口茶了,毕竟是做了件好(事)……”
他话还没说完,凌天就随手丢下一颗球,燕锋皱眉凝视,盯着那小球掉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砰!
人群顿时沸腾,齐刷刷地望向炸开烟尘的屋顶,不少人惊恐逃窜,他们五人均被笼罩。能见度不足半米,分不清方向,滚滚浓烟如瀑布般向下倾斜。
“你个坏人,都不请我喝茶,请男的喝。”
燕锋耳边传来凌月的声音,就像贴着他的耳边说话,甚至还能感受到热气。烟尘缓慢消散,凌天凌月跳在半空中,两人踏住对方的脚心朝相反的方向弹射而出,凌月因为更轻的体重这一跳甚至到了远处。
“少爷!”元平意识到不对立即扶住燕锋,“该死!这烟混杂了薰衣草的味道,少爷对薰衣草过敏!”
“我没事。”燕锋轻轻推开元平,将紧闭的眼缓缓睁开,血丝几乎占据了眼球。
“连过敏这种事都被他们知道了,看来他们两个摸清了少爷不少底细,少爷,再追杀下去估计会正中下怀,为今之计只有先撤,另做打算才行。”元平建议。
“少爷,现在回府内修养身体才是要紧的事,不能因为那两毛贼坏了身体啊!”元衡也一脸焦急的样子。
“我只是眼睛有些看不太清,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偷天换月好不容易出现了,如此绝佳的机会怎能错过!”
“可是少爷!”
“闭嘴!你们去抓凌月,我亲自灭了这凌天,他今天惹毛我了!”
“少爷,要不我和你一起吧,老爷交给我们的命令是保护你,你现在的状态,我怕……”
“你不相信我吗,”燕锋冷冷的看向元平,“你忘了我之前的身份?即便瞎了,他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快去!抓不到凌月唯你们是问!”
“是!”
……
“天麟哥哥大早上就开始收拾,是要去什么地方吗?”雪灵儿坐在凳子上,看着天麟在房间内四处整理东西,“难道我们现在就要走了?要不灵儿也回房间收拾一下?”
“不用了,灵儿,”天麟将插在红色刀鞘的长刀背上,系好围巾,整装待发。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即便面对雪灵儿也十分明显,这令雪灵儿有些不安。
“昨晚好大的声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天麟哥哥好严肃的样子,”她将小手轻轻按在天麟的眉间,将天麟皱在一起的眉头轻轻挤开,“天麟哥哥不要急躁,灵儿给你揉揉。”
她竟真的在天麟的眉头揉了起来,略显笨拙的可爱模样不禁令天麟感到有些好笑,愤怒和不安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他握住雪灵儿的双手,重新露出微笑。
“灵儿乖,我只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在这等我就行。”
“哦……那灵儿去做些饺子给天麟哥哥吧,天麟哥哥要记得快点回来吃哦。”
“好。”
天麟点点头,放开雪灵儿的小手,看样子确实不再有任何不良情绪。不过当他转过身推开房门,原本放松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他只是不想在雪灵儿面前暴露出愤怒,但不代表他会原谅那两人!
兴淮镇边沿,这里几乎没有人家,几件松垮的陈旧木屋正在被风吹日晒,空旷的区域与之前的镇子中心截然不同。他们已经追逐了许久,从热闹的镇子中心到了荒无人烟的空地。
“牛皮糖,你竟然为了我一个人来,你是不是被我迷住了。”凌天似乎放弃逃跑,停下微笑着看着燕锋,
“听过《范进中举》吗,我觉得里面有句话特别适合你。”燕锋回应他。
“哪句?”
“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
凌天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你眼睛都这样了,嘴巴还那么毒辣,早知道下次找个让你闭嘴的过敏源!”
“就事,我还要找你算账。”
燕锋缓缓拔出长刀,他的刀并非衙门专用,而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长刀,刃长近一米,刀身细薄修长,又附带韧性,适合速度型的轻刀。
“原本我只是想把你们完好无损地安排进牢房,但我改主意了,你身体必须要少一个部位。”
“和我打,”凌天朝他竖起中指,“你看得清这是几吗?哈哈哈……我去!”
燕锋没等他笑完就将长刀挥向他颈部,凌天用长棍抵挡,长刀在棍上摩擦出明亮的火花。燕锋的刀贴着棍子持续滑向凌天的脑袋,凌天迅速低头,将长棍在脖子上转动,带动刀身并令其失去依靠,同时棍的头部再顶向燕锋。
燕锋及时用刀身正面抵挡,刀的韧性将棍的力道化解并反弹,凌天借力横扫再将棍子甩向燕锋的腰栏。燕锋立即空中翻转自己的身体,背对着凌天将刀隐藏,以凌天的角度恰好看不出燕锋下一刀的方向,长刀会在下一瞬间甩出任何方位!
长棍的攻击范围远比刀更大,控制好棍的力道和中心,它能有千变万化的形式,凌天有把握在燕锋出刀时击中他,但刀的伤害显然非棍能比,如果他选择率先攻击对方,那燕锋的长刀必然也会砍在他身上,这显然是不理智的打算。
凌天用棍撑起身体后翻,险之又险地避开由上而下滑下的刀刃,凌天抄起棍子扬起头顶奋力挥下,燕锋还处于强力出刀的短暂停顿,这一击几乎没法避开。
燕锋也没有躲,长刀挥出时他已放开手柄,刀被他丢弃甩在地面滑出几个圈,而他本人却蹬地猛撞向凌天。一拳打在凌天的腹部,凌天的棍子落在空处,肌肉的痉挛让他忍不住脱手,而凌天也不甘示弱,动用手肘撞击燕锋侧脸。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打着滚子,这一刻往日刻苦训练的技巧毫无意义,肌肉强度和痛觉忍耐力才是关键!
“牛……牛皮糖,你怎么……那么会赖,竟不要脸地肉搏,你作为刀客的尊严呢!”
“我赖?要不是……看不清,老子三招必揍趴你!”
这种时刻连很有涵养的燕锋也忍不住爆出口,凌天的一只腿被燕锋搭在肩上,压住他的身体,手掌捏住凌天的嘴部,拇指与食指几乎要将凌天的侧牙挤脱,而凌天也揪住燕锋的辫发,让他不得不仰起头,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僵持着。
“死牛皮糖,你老是绷着脸,不……累吗……”
“抓你归案,我会……笑给你看的!”
“呵呵……看来你……永远也……笑不出来了,疼……”
“终于说疼了吧……认输了吧!”
“放心,我这‘拉毛手’的……作用几年后才显现出来……你会……脱发越来越严重……怕不!”
“我这……‘捏牙术’也会助你重温……儿时的换牙期,是不是……也很棒啊!”
“确实很棒……棒过头了,要不咱放手……”
“你先!”
“你先放!”
“你先!”
争吵时,两人又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哥,你们俩上辈子是夫妻吧。”凌月从树后缓缓走来,用不屑夹杂嘲讽的眼光看着地上抱成团的两人。
“凌月?你不是!元平元衡他们!”燕锋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之前那个逃走的,只是底部安装了弹簧的人偶啦,我大早上不在的那段时间就去准备这个了呗,我一直在悄悄尾随你俩,你们男的又笨又粗鲁,还用小孩的肉搏!”她拾起凌天的棍子,同时把燕锋的长刀踢向远处。
“打击面太广了。”凌天起身,有些不满地接过抛来的棍子。
“对哦,不包括昨晚的天麟小哥哥!”
“完了,我妹是假的……”凌天抚着头。
“燕锋,我们无冤无仇,离开吧,何必纠缠我们不放呢?”凌月看向他。
“为什么要去当窃贼,以你们的身手完全可以从事正当职业。”
“没办法,”凌天说道,“我们是小偷嘛,不偷东西还能干嘛?”
“听说你们还是老百姓中口碑相当良好的神偷,只偷富人,劫富济贫,倒是很少见。”
“虚名而已啦,我们还是要生活的,”凌月笑着摆摆手,“有时候生活所迫,也会顺手去有钱的府内翻翻。”
“有如此本领,你们为什么还要做劫富济贫那种多余的事,听说你们是江湖第一神偷,但好像还过着比较辛酸的日子,没有一点神偷的样。”
“有些人富得流油,却不肯分出一分钱救助百姓,还在到处压迫穷人;而有些人连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吃着菜根嚼着野菜,未免太多不公!那些罪恶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你们的方式就恰当吗!人过着怎么的生活自有他的道理,你们的行为反而是让贫富差距更加恶劣,富人会因财务丢失垄断更多钱财,穷人会因财务由他人给予而挥霍无度,生活更加悲惨!”
“随你怎么说吧,”凌天转过身,“你是没体会过地主即使把新鲜的红薯喂猪也不愿施舍一小块给将要饿昏的兄妹,为了防止那对兄妹的偷吃他们将过剩的米饭倒入猪圈里,你是没体会过在猪粪中一粒粒挑出冻成块的米饭的悲惨生活!你没有!”
凌月听到此处泣不成声,把头靠在凌天的肩膀上啜泣。
燕锋愣住了,缓缓低下头,他从小也算锦衣玉食,从没想过这俩人以前竟然还有这种悲惨经历。他其实也发现过这种问题,爱财如命的富人也令他讨厌,但他身为捕快,职责就是维持眼前的秩序,在没有证据,他也对那些富人没有办法。
“这次我可以选择放你们走,但下次就不一定了。”他拾起刀合在鞘上,转身离去。
“我们也走吧。”
“嗯。”凌月小声回答,两道身影迅速不见踪影。
“偷天换月……”燕锋沉思着,“这对兄妹倒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或许……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应该多查一下官员贪污和富商压榨的问题……”
“嗯?”
走着走着,燕锋突然发现了地上的项链,银质金属草叶内部镶嵌了一颗漂亮的蓝晶,在太阳底下闪烁美丽光芒。
“这是……”
……
凌天和凌月在空旷的平地飞奔,由于是兴淮镇的边缘,又是早上,没有居民会出现在这。
“你们还想逃哪里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仅有的一间破庙屋顶上,天麟如高松站立,目光仿佛要钻透人心。他静静地凝视两人,目光平静,但他们却感觉仿佛被愤怒的猛兽凝视!
如果仔细看,天麟身体周围的空气出现了高温才有的水纹!
“东西还我,否则,死。”声音冰冷,令二人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