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清晨往往会凝结雾气,细小的水珠沾到皮肤带来一丝丝的清凉。初升的太阳被雾水阻隔只有微弱而朦胧的晕彩,树叶的沙沙声和马车的咯吱声令本就清净的森林更显死寂。
车队行进在悬崖边上,底部是十分平阔的山谷。悬崖的另一侧,巨大的瀑布如白帆披挂,极为壮观震撼,大片水雾冲下谷底,在山谷汇聚成一条大河。河边的树木十分茂盛,五颜六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河中,清流倒映天空的美景,仿佛花瓣在空中飞扬。
平常时期,如果不是因为魔族,时常还能看到兽群在河边饮水。这条河仿佛没有尽头,远处是如同树枝一般的干支纵横,似乎是同往圣境的流域。
“好美的景色,”天麟悠闲地躺在货物箱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灵儿,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久,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呢。”
“嗯……”旁边的雪灵儿点点头,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美丽的景色,看上去有些痴迷。
“如果魔族被消灭了,我以后就在这片地方生活,嘿嘿。”廖三牵着马车绳带着赞叹的语气说道。
“嗯,确实很不错,一亩良田,一舍木屋,一方菜地,再一片桑榆,可以有,只要廖三这家伙不住我隔壁。”
“哦对了,”余慰看向杨春,“还得有一位贤妻良母。”
“不不不,是贤夫,我很懒的,要你来养。”她淡淡地说道。
“没事,我养就我养,不过嘛……”余慰竟一把搂过杨春的腰,“你得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
“咦~”众人起哄声十分一致。
“你……你干嘛……滚滚滚!”杨春红着脸挣开束缚,嗔怒得看他一眼,“余慰!想死是不是!”
“没错,”余慰深情注视杨春,学着流氓的动作抬起她的下巴,露出自以为迷人的微笑,“让我死在你怀里,洒家这辈子就——值了。”
“余慰……你这家伙……”杨春感动得轻抚他的面庞,也深情地回应,“满足你吧……”
“什么?”
……
“杨春,要不我来抱着吧,你抱了有段时间了,这坨东西分量不小啊,挺累的。”廖三笑道。
“不用了不用了。”她把抱着的冰雕换了个位置,这个冰雕还保持着捏女孩下巴的动作……
“好歹也是猎魔团的人,这点功力还是有的,抱个人而已,不碍事。”
“不是,你看啊,总不能让余慰这家伙占那么大便宜吧,被你抱着走那么远,”廖三绕到杨春身后看着余慰那张“满足”的脸,“你看,这家伙那么享受,我都看不下去了!”
杨春看着他故作悲愤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说怎么办呢?”
“要不这样,把余慰用绳子绑起来,让马车拖着走,反正你用冰块冻着不用担心受伤。”
“嗯!好办法!”萧湘深以为意的点头,“春儿,对余慰这家伙绝不能手软!昨晚他就欺骗你的感情,还诱导我们吃那些恶心的肉!”
“就是!装死躺人家怀里,尾巴翘天上了都,太猥琐了!”牛夯用粗犷的声音说着。
“对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看着廖三。
“好像吃烤肉的事廖三你也有份啊。”
“对啊!”众人如梦初醒,用不善的目光刺向廖三。
“别别别,大伙冷静,冷静,我也是被余慰摆了一道才配合他的,总要拉一些人下水吧,”廖三嘿嘿笑着,他拿过绳子,“我这就把欺骗咱感情的余慰绳之以法,以解众怒。”
廖三接过杨春身上的余慰,“春儿,这厮昨晚竟敢如此欺骗你,我这就帮你惩罚他。”
“切!什么欺骗,爷那叫机智!”余慰再也忍不住挣开冰封,骑在廖三身上恶狠狠地看着他,两人开始互掐。
“妈的!终于他妈的承认了,春儿,啥都不说了,跪搓衣板,铁定要跪!”廖三用小人得逞的奸笑说着。
“别!春儿,别听这厮的,他这鸟人就想引起咱家庭不和!”
“我也觉得那东西不好受。”杨春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就说嘛,我家春儿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舍不得别人受苦。”余慰洋洋得意的看着廖三。
“要不跪棉花吧,那东西比较软。”
“行,跪多久都行,我的春儿就是好。”
“但是不许跪塌!”
“……”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天麟静静着看众人打趣,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他觉得十分舒心。雪灵儿则抱着他手臂,她也喜欢磕糖,看着杨春和余慰俩人,不时抿唇微笑着。
“春儿,我看不用跪了,干脆直接罚他吃这块烤肉吧!哈哈!”廖三拿出被叶子和麻布包裹的肉块。
“卧槽!廖三!尼玛你怎么还有这鬼东西!”余慰失神大叫,“妈的快拿开!”
“臭死了!廖三,老子对烤肉有阴影!”牛夯也大喊。
天麟仿佛受到电击,他猛的起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天麟凭空出现廖三身前,惊人的踏力令他之前所在的马车略微后退,马匹发出痛苦的嘶鸣。尽管是一小段的后退距离,可马车当时是正在前进的,巨大的力道直接导致绳子勒死在那马的体表。
“你说这是什么?”天麟面色凝重得盯着廖三手里的肉块。
“魔……魔物的烤肉啊,天麟兄怎么了?”
天麟夺过肉块,赤金火焰闪烁,烤肉消失不见。
“还有吗?”天麟一脸严肃。
在人们无语的目光中,廖三从怀里取出用铁盒包好的烤肉,盖子打开,刺鼻的气味仿佛身临茅厕,令人一阵呕吐。
天麟挥出火焰,将所有烤肉焚烧。
“对低等魔物来说,有两样东西对它们有致命的吸引力,人血,和同类身上烤出的肉,难怪你们昨晚会遇到那么多的魔物,你们猎魔团不知道这些?”
廖三脸色瞬间煞白,不只是他,还有余慰以及牛夯,山岳般的罪恶感压塌了他们的身体,三人失神坐在地上。
“原来……原来……”廖三流淌着泪水,“原来……是我害死了同伴……是我……”
不只是他,车队其他人一时间都陷入沉痛的悲伤,萧湘忍痛扶起廖三,泪水跟着滑落。
“头儿,不怪你,大伙都参与了烤肉,是我们大家的错。”
“不,就是怪我,是我让你们烤肉的,我责无旁贷,”廖三抹了抹泪水,“等回到猎魔团,我就辞去队长职务,将我赶出猎魔团我也没有怨言。”
“廖三,是我提出烤肉的,要不是我,也就没有昨晚的事了,”余慰正色道,“这是我引出的罪孽,与你们无关。”
“不,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怂恿你们……”牛夯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泪水,“如果我当时没有起哄,你们也不会去烤肉了。”
天麟叹了口气,无知才是最大的罪恶,但这也是他们同伴的性命换来的经验,这注定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阴影。
他们只是运输队伍,不负责猎杀魔物,可能猎魔手们知道这些知识,但是对于少有和魔族交战的他们而言,确实会存在较多关于魔族的盲区。
他刚想安慰一下,目光突然凝视山谷另一侧,神色似乎比看到烤肉还严肃。
“还望你们节哀。”撂下这句话,天麟快步走开。
“你去哪?”萧湘比雪灵儿更先问他。
“有点事,你们先赶路,我马上来。”说完,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天麟竟一个爆步飞跃数百米宽的峡谷,径直冲向对面的山崖!
“咳咳……咳咳……”不少人被爆发的尘土呛到,尘土飞扬覆盖了大片地区。
“好厉害……”萧湘喃喃。
……
三道身影在森林里快速穿梭,敏捷而迅速,即便是罗刚也不显得笨重,虽然处于龙哲和安宁宁后方,但也没落后多少。
冷月则是在树顶跳跃,她负责观察较远地带。在月引的作用下,重力直接在身上冲淡,她用脚尖在树枝末端轻盈一点,仅是将其压低几分便弹身而起。
“看到了,前方远处的山谷,车队朝我们驶来了。”冷月说道。
“行,咱们快点,加快速度,尽快与车队汇合。”龙哲沉声道。
“等下,”冷月停在树顶,目光有些怪异。
“怎么了?”其余三人也停下。
“那个……”她看着飞跃山谷的身影,尽管在远处显得渺小,但冷月还是看到了飞跃山崖的人影,“人……还是鸟吗……”
距离太远了,即便是她也看不清。
“算了,没事。”冷月跳了下来。
……
峡谷另一侧,丛林深处,天麟面容冷峻地缓缓行走。
这里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树林,安静,清幽,郁郁葱葱。但仔细看却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惊,例如——一棵树的树枝竟然穿过另一颗树的枝干、落叶镶嵌在石头里面,如果说地面是一张平整的纸,那这里的“纸”就像被揉过!
“你不知道你这家伙自带空间紊乱吗。”天麟淡淡笑着。
紫色的气息开始在天麟脚下漫延,地面如水面般晃动。天麟猛的跺脚,火焰瞬间压灭紫气,周围的一切瞬间恢复正常。
“你是谁……”斗篷人在天麟身后悬浮,诡异的紫色的瞳孔异常明亮,却照不亮斗篷下的黑暗。
天麟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仔细打量着斗篷人,神色丝毫不惧。
“想不到真的能在森林碰到你啊,魔尊……魁!”
“你怎么知道……你……”紫色瞳孔明显有些错愕,“你究竟是谁!”
语气带着怒意,天麟身边一片混乱,大地在坍缩,空间在紊乱,仿佛地底有个黑洞在疯狂吸扯。
但被赤金火焰包裹的天麟站在混乱中心纹丝不动。
“原来是冒牌货,不愿暴露真身吗,”天麟露出不屑的笑,“那死去吧。”
“喂喂!你们快看!”廖三指着对面山谷大叫,“对面,对面山在变矮!”
不用他指众人也感受到了异样,那股混乱的气息在山头萦绕,强横,霸道,威猛,仿佛天空降落无形的巨手!山顶在逐渐塌陷,轰隆隆的是巨石翻滚和土地开裂的声音。
“妈的什么鬼!”牛夯大喊,“天麟在干什么!神仙打架啊!”
突然,金色的光环从对面炸开,简直就是巨大灾难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被这灼热的气势掀翻,强烈的轰击甚至令他们这的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不仅马车被掀翻,还有些功力较弱的人直接被撞到崖壁。
“灵儿姑娘!你没事吧!”廖三突然想起雪灵儿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而且刚才竟然没有人去保护她,廖三有些慌乱起来。
“没……没事。”躲在树后的雪灵儿朝他甜甜一笑,相比其他人的狼狈,她才是完全没受到影响的一位。
“居然躲在树后,”廖三无语得笑了下,“还真是机灵。”
他扶起马车,一丝疑惑在脑海闪过,他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雪灵儿旁边那长在悬崖边上的大树,那是棵松树,而且看上去十分旺盛。
之前……那里是有树的吗……
廖三也没多想,或许是长途奔波劳累过度,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他继续整理散落的东西。
……
“各位,都没事吧。”天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天麟哥哥!”雪灵儿高兴地挥挥手,快步跑过去跳到他身上,整个人缠绕住他。
“别闹,那么多人看着呢。”天麟被她逗地有点不好意思,但雪灵儿没有下来的想法,便只能任由她挂在身上。
“天麟,大早上突然搞那么大动静,”余慰看上去十分不满的样子,“怎么折腾起对面的那座山来了。”
“抱歉,”天麟淡淡地说着,脸色稍微有些沉下,“发生了些意外。”
“天麟,是出了什么事吗?”廖三问道。
“放心,解决了。”
“好吧。”廖三知道天麟应该是不好说,也就不再询问。
终于走过了崖壁,车队到达了平地。这里是树木要少很多,到处都是草地,平旷的地带,凉风吹拂,带来泥土与花草的芬芳。
“快中午了,大家在这休息一下吧。”廖三朝众人呼唤,在一片欢呼声中,人们拴好马,带着干粮坐在石头或草地边开始休息。
雪灵儿坐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下光斑,零散的光束周围呈现出彩色的六芒星。雪灵儿很喜欢这样盯着阳光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淡的阳光会有如此色彩,她记得爷爷说过,阳光其实是彩色的,大自然的巧妙与神奇,人们的肉眼远远不够窥视万分之一。
雪灵儿很喜欢森林,相比于房屋,她觉得大自然才有家的感觉,就像躺在母亲怀里一样。
天麟躺在雪灵儿旁边,雪灵儿在享受宁静,而他则回忆着之前面对魁的情景,他很可能就是隐藏在森林里最大的威胁,魔族在森林里的阴谋必定和他有关!
……
“你是……天圣堂的人!我认得你,跟在圣天尘身边的家伙!”
“我也认得你,魔神皇的走狗之一,魁。”天麟欠欠地回应。
“你们怎么会在这!圣天尘呢,你们不是应该坚守在三圣宗么!”
“那你为什么在这,你们这群家伙,究竟是如何躲过天谴地界的壁垒,来到这片大陆的!”
“你觉得这种事我们会告诉你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目标是龙哲的混沌魔瞳吧!除了龙哲,你们还有什么目的!为何召集那么多魔物在森林!”
“哦——原来他叫龙哲,龙?他不是应该姓雷吗?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他身边?”
“这是他们自家的罪孽,我不过是怜悯他。”
“你在他身边,可笑,你以为你能保护好他吗!”
“我只是为了不让你们魔族得到混沌魔瞳,仅此而已,我会不遗余力地阻挡你们!”
“你大可试试,我们会让你后悔与我们对抗!还记得你们天圣堂曾经的样子吗?”魁笑着,围绕着天麟飘动,“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终究自食恶果!”
“闭嘴……”
“用人类的词语来说,那是你的家吧,那时简直就是废墟一般,不用我们魔族动手,你们自己就会毁掉它。”
“闭嘴!”
“喂喂!你清醒点,又不是我们干的,但不得不说,看着你们这些所谓的守护者自相残杀,显然也十分有趣。”
“我他妈叫你闭嘴!”
天麟怒吼着,赤金色的瞳孔焰光大盛,炽热无比的威压轰然释放,铺天盖地,仿佛天空塌陷下来!
他在暴怒中把手伸向背后的焰麟刀,紧紧握住燃烧的手柄,整条手臂因为愤怒而颤抖着,麒麟纹身的光芒甚至透过了衣物而闪烁。
此刀若出鞘,必定是惊天动地。轻启的刀身绽放出夺目的璀璨光芒,千万道金芒四射而出,无数炽焰从刀鞘中冲天而起!
他突然又停住了,看了看另一侧山谷的雪灵儿,如果在这里动手,就一定会波及到对面山头的人们。
天麟闭上眼,强忍住心中的愤怒。他松开焰麟刀手柄,炽热的威压消散,绚丽的永恒之焰缓缓收回体内。他还不能动手,否则那这人会遭殃,再说这并不是魁的本体,没有出手的必要。
“没想到真的是永恒之焰,还以为它彻底绝迹了,没想到竟然重现了世间,这么看来,你也算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不过可惜,你如此优柔寡断,真是浪费了这神兵利器,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永恒之焰是在卑贱的人类身上,而不是它应有的主人手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幸好你不是他。”
“你就那么放心么?”天麟露出微笑,随手挥动出一团火焰开始把玩,“这可是你们魔族最害怕的东西之一,拥有‘绝对毁灭’力量的永恒之焰呐,你就那么确信,我不能给你们造成威胁么,它既然选择了我,那么我就注定是你们魔族最大的克星,我只要一天还活着,就不可能会让你们安心!”
“那又如何,你们人类的寿命转瞬即逝,对于我们跨过的数十万年历史,你们短暂得如同尘埃,你又怎么可能超越上古时期的那位至高的存在。”
“你们的历史,早在十万年前的那场浩劫就结束了,‘神陨之地’至今依存,虽然你们魔族卷土重来了,也只是重蹈覆辙,你们魔族涂炭生灵,一定会再次被我们消灭。”
“狂妄的小子,你既然拥有永恒之焰,那么魔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魁逐渐化为一团烟雾,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即使你是三圣宗的人,魔族也会付出一切代价,将你扼杀在摇篮!”
……
“那来吧,我等着你们。”天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并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