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画从昏迷中醒来,视野渐渐清明,看到自己在一座简朴、整洁的军帐中。两名军医慌张站起来,跑出去报告,接着乐仲快步进来,说道:
“尹掌教,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尹长画站起身,轻理衣着,道:“已经无碍。本座唐突失了分寸,让长老见笑了。”
乐仲皱眉道:“哪能无碍?你身上分明是有要命的伤势!以猛效药石压制,只能作权宜之计。掌教应当即刻回到教门,闭关静养才是啊!”
尹长画的眼光电一样扫过乐仲,说:“长老说这种话,似乎并不能令人信服。若本座没有看错,长老应该是用过‘流命散’吧?”
乐仲连连摇头:“老夫残烛之年,此身何惜?掌教天纵之才,该当惜命才是。掌教与廉将军的因缘,老夫已经听孙将军说过——”
“长老,”尹长画打断道:“还不知道我已经昏迷多久?如今敌情如何?”
“已有二日了。自那日山壁崩裂后,蛮族一直在挖凿通道,但还未重新接敌。掌教可随老夫一同去前线看看。”
尹长画曰可,两人便离了帐篷,向漠云道口走去。路上经过座座军帐,士兵们果然都有了些好气色,这两日的停战,让他们身体得到了喘息休养之机。
这样的好气色却没有在孙良脸上看到。乐、尹两人来到前线时,这位将军还是忧色重重的。孙良的样貌本就更像一个富家翁,多过一个将军,这会儿倒更像一个丢了钱的土财主了。
见两人过来,孙良先是为尹长画的苏醒惊喜了一番,接着又向他们解释起来:
“哎呀,两位高人帮了我们成国太多,本将也不能瞒着二位。如今的战情,正如二位所见,我们已经在落石后头,布下了不少陷阱阵法,若敌人攻进来,定要他吃不少苦头。
可这都是后话。本将现在担心的,却是蛮族另谋他计,不从这条路上过来了。”
“哦?难道这里除了漠云道,还有其他通路?”
“这倒不是。”孙良挠挠头:“按理说是没有别的路子。可兵法嘛,算计地形,也得算计着人。从过去几天的作战看,敌人的首领是个狠暴性子,一旦吃了亏,就会立刻加紧报复。前日又受了伤,按说就算他自己去疗养,也该让手下拼了命地开路才是。
可是现在,敌人的动静却不大,按序就班地清理山道,不似那人该有的作为。本将因此也派了些好手去打探,可都没有回来。所以……唉,长老你也说过,这些蛮族连妖兽都能驱使,焉知不是在谋划些什么别的手段……”
乐仲、尹长画听到这里,已明其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替将军探探情况吧。”
“不敢劳两位孤身犯险,实是形势所迫,本将也自领几个好手,与二位高人同去。”
主意已定,孙良便找来四名下属,诸人议定了计划,进入道中。
尹长画召出法宝“削玉浮云图”,将画轴铺展开,厚重的云气便从画卷法宝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涌向漠云道中去。
一共七人,借着云气,隐匿了身形,在半空飞身前进。一路所见,雾起岩关三百丈,云去狭道如流水。不多时,便来到了那落石堆积之地。
这乱石阻道,一块叠着一块,嶙嶙延绵了五十丈远,都是乐仲“龚葬”术法之功。待几人飞出受阻路段,便听见下方传来“嘿”、“哈”、“嘿”、“哈”……呼叫之声。
几人忙停下来,在岩壁三丈高处,找了个隐蔽所在,藏好身,便向下仔细观察。蒙蒙雾中,约么百来个蛮族的身影,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有的蛮兵在搬送着零碎石块;有些人成排站着,肩膀上勒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把一块大石头牢牢捆住,这些人整齐地呼喊,一起向路边迈步,石头也就随之被拉走;也有些人,跳到那些又高又宽的巨岩上,找到牢固的石桩,绑上绳子,再把绳子另一头放下来,其余人只顺着绳子爬上去,就算越过了这块巨岩。
乍一看,这工作也算井然有序。但停留一久,乐仲、尹长画等就都发现了问题——
蛮族只以劳力清路,却不见高手帮忙!
若是有萨满的风刃,或者潘谷拉的刀功劈斩巨岩,那清路效率当大大加快才是。就算是萨满在保存法力,潘谷拉受伤未愈,那还有个石巨人呢?那东西可是清理石头的一把好手,怎么也不见了?
正当几人心中疑云渐起,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乐仲、尹长画都惊愕回头,却是孙良领来的好手中的一人,正双手掐着自己的嗓子,嘴角淌出血来。显然他并非是不小心出声,而是体内异样,实在压不住了。
乐仲忙上前去,一手点了此人的穴道,一手扒开此人眼角细看,随之面色一变,低声道:“风毒!”
此言一出,人人变色——蛮族现在可是在急着向前求战啊,怎么会在自己的领地布下毒阵?是要防范谁?
来不及细想,乐仲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分给众人,也喂那毒发的好手吃了,又帮他运功,欲逼出毒素。
正当此刻,雾气中突然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它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上空扑落,一把落在了这块岩壁上!
落下的同时,黑影猛展双翼,带起了劲风,将众人和周围烟雾一齐吹散,这时众人看清了这团黑影的真身——赫然是一只巨型苍鹰!
其体高一丈,双翼横展达两丈,腹、背黑灰,鹰头不是向上,而是向前方弯折凸出,倍显凶恶。
乐仲为保护中毒的士官,硬抗下这股劲风,才收功把他放开。而巨鹰动作毫不停滞,吹散了众人,便一头向着乐仲猛冲过去,在乐仲反应不及时,坚硬的鹰喙已经撞进了乐仲怀里,咬着他的肉俯冲向地面。
乐仲挣扎中望见了地面,一百多个蛮兵这时都抬起了头,隔着薄雾,冷冷地望着他。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