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宣六年,寒叶城
薛家是雎国的名将世家,寒叶城里的望族都知道这一代薛家出了个武学天才,可惜桀骜不驯,让薛老将军给赶出了薛家书楼。
薛家书楼实际上也是薛家的私塾,家族长辈给晚辈教习兵法的地方。被赶出了这道门,就等于以后在军中的前途也断了一半。
但传闻里的少年天才不信邪,昂首阔步地又迈过了那个仆人们都要避着他,小心翼翼谈论的门槛。
然后就让人提着耳朵赶出来了。
“三哥,真不让进去?”
被赶出书楼的天才——薛义,捂着耳朵求情。
他的功夫比几个哥哥都强,可唯独不敢跟堂兄薛信动手,因为兄弟们里面数薛信性子最愣,惹毛了,拼着一个月下不来床也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
“你自个儿干了什么,心里没个数吗?”薛信守着门口,脸色冷得像结了冰:“就算你不想听你爹讲兵法,也不该把家里的兵书偷出去换钱哄女人!”
“倩儿可是个顶好的姑娘。”
“嘭!”
薛信摔门回去了。
看到兄弟这样,薛义耷拉下脸:“得,男人这里碰一鼻子灰,回头还要去看女人的脸色,老子真是个苦命人呐。”
他已经答应了香叶楼的小倩,要给她带一副玉福坊的手镯子回去,这回书偷不成,心里便烦闷。
又想,既然不可能从家里摸出钱了,那便只有打打同僚们的主意了,他们的军饷都还存着,正缺个好兄弟帮忙花一花。
薛义这么盘算着,出了薛家府门,刚走到个拐角,他的一只脚突然被什么绊住,整个身子向前掀倒,亏他反应灵敏,单手往前一撑地,便支起了整个身体,跟着凌空一个翻身,就重新站稳在了地上。
“嘿!”薛义轻喝一声,吐气定身,接着一回头,脸上露出一副喜色:
“你来了,闻大哥!”
只见绊倒他的地方,无遮无掩,凭空冒出一团影子,接着,影子从地上站起来,分明是个身姿挺拔、腰背笔挺的汉子,二三十岁的年纪,面相和善可亲,正是如今的雎国二卫副将,闻天。
“臭小子,让我好找啊。”闻天冲薛义笑骂。
薛义这时候简直像是找着了救命稻草般,扑到闻天身上,抓起他胳膊就喊:“闻大哥,你来的好!弟弟我快要穷死了,你快借点钱给弟弟花花。不然弟弟我撑不到回军营那天,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死小子,给从书楼里踢出来,都忘不了花钱,怎么不长教训呢你。”闻天笑道:“不过,你小子不用担心饿死在外面了,我这趟过来,就是抓你回军营的,吃喝营里管够。”
“什么?”薛义惊讶道:“这就要出征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是还有两天,不过廉将军想你了。”
薛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他又从哪儿受气了,要找我过去出气?难道是他在灵州的女人跟人跑了?”
“这话你可别让洪野听见,不然我都跟一块儿倒霉。”闻天紧捂住他嘴:“实话说,是今天那些家远的士兵放假没事儿,让老耿和老孙领着,自己在营里拉开了对阵演练,打赌谁被对面拿了军旗,就出军饷给大家买酒。
因为是自愿参加的,你手底下那几个人都没上,坐在旁边看热闹。让廉将军看着了,就过去问,怎么不上去试试手,你猜他们咋说的?”
薛义想起自己兄弟们那副德性,心知不好,强笑道:“他们不是说想我了吧?”
“美得你。他们说你这个什长跑进城里吃喝玩乐,把他们留在军营里吃土,他们气得浑身没劲儿,要是再白下力气,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薛义脸上一阵抽搐。
“廉将军就说,让他们都上去练练,要是表现得好,就把你这个什长叫回来,陪他们一块儿吃土。”
薛义松了口气:“那些人平时训练都偷懒犯困,这会儿想要表现好,哼,那可难死他们了吧——”
“他们夺旗了。”
“那群王八羔子!”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跟我走吧。”
闻天说着抓过薛义手臂,薛义见状,登时慌了,喊道:
“诶,等等!闻大哥,您就帮忙给廉将军说一说,从来战前放假,都是为了让士兵回家探亲,处理家事,尽尽孝心。
可我家里人多事乱,到现在还没处理好。因为几个瘪犊子就减了我的假期,这不合适吧?”
“你也知道是让你回来探亲的呀?”闻天嘲笑:“那你这两天都在香叶楼里尽孝呢?还好意思提探亲?”
“传宗接代也是孝子的大事。”薛义一脸正色。
“好家伙,脸皮塞比城墙厚。”闻天倒被气笑了,扔出几贯钱来,说道:“得得得,钱赏你了,去把你的小情人哄好了,赶快到营里来,我今日得闲,再给你指两手功夫。”
薛义听到“功夫”二字,眼神一亮,钱都忘了接:“真的?”
“别让廉将军等急了,不然可没你的好果子吃。”闻天说完,一个旋身,便如一股风,身子化作影子,钻进了土里。
薛义见多了这个场面,可还是看得有点愣,等闻天走了,他蹲到地上,朝地面摸了摸,捏了把土,探求其中的灵力痕迹。
悠悠往事涌上心头——闻天,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的法术,他才加入了二卫。
话说从头,早两年的时候,薛义比现在还要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流连市井,胡作非为,直到有一天,他把事情惹到了闻天头上。
那时他只听过二卫副将闻天的名字,却没有见过他的样貌,只是因为走在街上,看着闻天长得有点像自己那讨厌老爹,就把一筐豆子,带着筐,都砸到了闻天头上。
他干完就跑,以为会像以前一样,不会受到惩罚。
可是闻天突然从地下冒出来,还抓住他的脚腕,把他整个人倒提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功夫?”
“地行术,怎么,小子,有兴趣?”
“能教我吗?我什么都能干!”
“好啊,那先去把人家的豆子赔了,再说别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