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遥还在岸上看得发呆,突然听到白鹭逍叫他下来一起玩,说这气泡特别暖和、像烟雾一样轻柔,特别好玩。白鹭遥卷起了裤管,想要下来,但是又怕衣服弄湿后回去妈妈要责怪,心中居然犹豫了起来。他看着白鹭逍用手拍打着空气中的气泡,可比平日里叔叔们在后院吹出来的泡沫更有趣,而且这里的气泡大多了,想必也好玩多了。只是,为什么这气泡是浑浊而泛黄颜色的呢?什么样的气体会是这个模样的呢?
白鹭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始大叫了出来,让哥哥赶紧回来,说这是浊气,妈妈说过,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绝对不能去触碰它。
白鹭逍玩得正起劲,哪里舍得离开。白鹭遥在一旁急得双手勒紧了裤腰带,见哥哥不听劝,兀自哭了起来。白鹭逍听到小弟弟的哭声,心头一软,道:“遥儿胆小鬼,不哭了,我这就回去……好好好,我立马就走,别哭啦,让别人听到了,多羞人啊。”白鹭逍这回是真要离开了,见脚下有一比刚才更大的气泡即将浮出水面,心想要上岸了,就最后玩一把,于是双手直接伸入了水中,把气泡从水中捞了出来。白鹭逍的动作极快,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为时已晚。
说时迟,那时快,白鹭逍两手刚刚触碰到水下的气泡时,顿觉寒气逼人,直钻骨髓。白鹭逍本想赶紧把两手收回,不想情急之下,居然连同整个气泡一起捞出了水面,气泡转眼变得污浊泛黄起来,不仅如此,浊气腾空而起的瞬间,周围清气马上扑了过来,白鹭逍一个呼吸之间,居然将整团浊气吸了进去,直达五脏六腑,体内残存的玉清本原真气,在这团浊气的猛烈攻势下,全线崩溃。
“啊……”白鹭逍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立马昏阙倒地,倒在了水中央。白鹭遥看到了这一幕,已被吓坏,幸好他马上反应过来,不顾一切扑入水中,将白鹭逍拉起,边哭边拼命地将其往岸上拖。与此同时,空中一声尖啸,有三人从远处闻声赶到,马上跳下洞穴。
见到眼前一幕,三人俱是吓了一跳,为首的男子一跃而出,身轻似燕,瞬息之间,已将两小孩带回到了堤岸之上。其余两人协助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此刻白鹭逍已然昏阙,不省人事,白鹭遥虽然还算清醒,但同样接触到了浊气,也是伤害不轻。为首的男子马上给两人喂了一颗九生丸,之后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两小孩往白鹭岛东面飞了过去。
刚刚闻声而来的三人中,为首的男子名唤白鹭雄,白鹭岛湘字一辈,排行十七,人称湘十七。这是白鹭氏特有的辈分叫法,一般只有在白鹭岛内部庄重的场合或者卓有成就的人才会被称呼辈分排行。与白鹭雄同行的两人是属同辈,分别是白鹭生和白鹭萌,两人在炼气修为上都已达到凝元境界,今日正好前来请教白鹭雄修道之事,刚好听到了惨叫声起,便随同白鹭雄赶了过来。
白鹭雄转眼已将两小孩送往了岛主白鹭天所在的琉璃居。白鹭逍、遥两兄弟年纪尚小,尚未投入到修炼中去,面对浊气,身无半分抵抗力,不幸受到浊气所侵染。尤其是白鹭逍,此刻浊气冲破了五脏六腑,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幸好白鹭雄及时赶到,即刻给两人喂食了九生丸,并送往琉璃居去,有白鹭岛主亲治,或许还有一二分希望罢。
适才白鹭生和白鹭萌两人见白鹭雄一跃而起,脚下轻烟骤起,不再借助他力,直接腾空飞去,俱是大惊,足见此人在玄真炼气一道的修为已然达到融合境以上了。而今看来,白鹭雄的道行只怕除了岛主和几大潇字辈叔长外,也就只有同为湘字辈的白鹭衍可一较高下了。
本次浊气现身白鹭岛,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也显得不可思议。白鹭岛彻查此事,原来白鹭岛东南角的汀渚之地是在今年寒江春潮过后形成的,后因水泄地陷,才有了这个沙漏洞穴,洞穴中形成积水,水下土石,正是寒江春潮洪水过时,将河床最底层、深入到下境处的土石,掀翻了上来,并堆积于此的。因此,这土块里面还有浊气渗在其中,浮出水面的部分早就被清气涤荡摧清干净。无奈水下部分,清气无法接触到,浊气才会一点一点浮出水面,最终酿成这般结果。
此次意外发生后,经过岛主白鹭天的全力治疗,白鹭遥除了身体较为虚弱之外,已无大碍。不幸的是,白鹭逍被浊气侵入太深,内脉根基已然浊化损毁。白鹭天运用自身一等一的赤丹真气,硬是将白鹭逍五脏六腑内的浊气荡除干净,最后,总算将白鹭逍救了回来。只是白鹭逍虽然免于变成行尸走肉的浊人,但其体内玉清之气尽失,从此之后道基尽毁,已然成为痴呆状的半浊人。当得知这般结果后,白鹭遥全家人都痛哭不已,白鹭遥母亲绪氏更是无比自责,不寝不食。
远在千里之外的白鹭衍闻讯,便在第一时间从不归海赶回白鹭岛看望两个宝贝儿子。当他第一眼看到白鹭逍呆若木鸡的模样时,再也止不住泪水夺框而出。白鹭衍紧紧抱住两个宝贝孩儿,满腹愧疚,白鹭遥的母亲却早已哭成了泪人。
其后多日,白鹭衍用尽了各种灵药妙方,企图医治白鹭逍,却毫无结果。白鹭逍最后一道本原玉清真气已被浊气驱毁荡尽,心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还是岛主及时救治,以通天的法力,硬生生扣留住了。
隔日,白鹭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早即起,收拾行囊。他为仍在熟睡的两个宝贝孩儿盖好了被子,看了一眼眼角早已湿润的妻子绪氏,走了过去,深深地将她拥抱在怀。
万千的言语,似乎都已随心意流淌入对方的心里。
末了,白鹭衍擦了一下绪氏脸上的泪水,决然道:“照顾好咱们的孩儿,等着我回来。”便径直往琉璃居而去。
绪氏看着丈夫毅然离去,再把眼光回落到两个孩儿身上,不禁再度泪零。
清晨寒意,琉璃居前,白鹭天仿佛知道了白鹭衍的来意,却是闭门不见。
白鹭衍就这样在琉璃居前等到日落。翌日早晨,见白鹭衍还在琉璃殿外候着,白鹭天还是闭门不见,大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白鹭衍仍是不屈不饶,任凭谁来劝都不离开。最后,叔长白鹭焱劝说无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带着白鹭衍进入了琉璃居。
白鹭衍再次道明了来意,斩钉截铁——
“传闻上古阎龙紫须,能够破解浊气伤害,恢复真子本原之玉清真气,再造道基。我甘愿一人冒险深入中元四大绝地之一的阎龙窟,割下阎龙紫须,回来救治我儿。此番前往,纵是九死一生,万劫不复,终不后悔。”
白鹭衍心意已决,白鹭天挽留无果,他深知白鹭衍的脾性,只要定下了主意,便犹如巨浪翻覆,瀑落九天,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叹息了一声,从腰间如意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连同一个锦囊,一起掷给了白鹭衍。
白鹭衍接住一看,小盒子里的东西竟是白鹭岛祖传的一品宝器——“冰心锁”。白鹭衍心下大惊,万不敢接,只是此时白鹭天已往后堂走去,末了留下了一句话:“阎龙窟何其凶险,你既决心前往,也当作为岛务去一趟,凡事有所准备,白鹭岛需要你平安归来。”
白鹭衍看着岛主离去,收拾好了宝物,向白鹭焱行了个礼,断然走出了琉璃居。他深深呼吸,便脚踏斗云飞天而去。蓝天之上,白鹭衍心中悲凉之意渐收,他回头远望白鹭岛,往南陲自己心心念念的家再看了一眼,心志愈发坚定,随即收回目光,往南而去,消失在了万道霞晖里。
——从此,不见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