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后记(15)
汉十年春
这几年来,淮阴侯韩信越发的放肆,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说到韩信,刘季就每每头疼。
陈豨谋反,刘季亲自率兵出征,临走时他去见了吕雉,屏蔽了宫人,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刘季走后,萧何也进宫面见吕雉。
吕雉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桌前盆栽里的白花,秀眉微微皱起,问:“此事可行?”
萧何站在吕雉的面前,恭敬的说:“娘娘,为了大汉朝的安稳,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闻言,吕雉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说:“究竟是为了大汉朝的安稳,还是为了他的安稳?”
“娘娘说什么?”萧何有些疑惑的看着吕雉,他们相隔有些距离,吕雉说话时的声音又有点小,所以他没听清刚才吕雉说的那句话。
“没什么。”吕雉淡淡的摇了摇头,说:“既然如此,就按照萧丞相的计划行事。”
“前几日子房回了长安,我们可以请他协助一二。”萧何说道。
吕雉没有异议,只是垂眸淡淡的看着白色的花瓣。
另一边,刘季身着戎甲骑在马上,他现在带兵亲自去讨伐陈豨,心中却想着长安的事,心中隐隐不安。
近几年,刘季一直在做一个梦,他梦见的竟是甘罗!
在梦里,甘罗邪魅的笑着对他说:“刘季,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少年还是当年那般恣意矜傲的模样,但是,刘季却从他的笑中感受到恐惧,是的,他开始害怕甘罗,害怕甘罗口中那份礼物。
从第一次见到甘罗,刘季就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上卿不喜自己,他不明白甘罗对他的不喜从何而来。
他忌惮甘罗,哪怕他已经死了,自从一直做这个梦,他就开始惴惴不安,然后,他开始讨厌一切与甘罗有关的人!
因为韩信曾经是甘罗的人,再加上他这几年愈发的肆无忌惮,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韩信,但是又想起与他的多年情分,不忍下手。
所以,他借着去平乱的机会,将这个恶人交给了别人去做。
为了大汉朝的长久,他必须清除一切的隐患。
韩信府邸
萧何设计要杀他的消息已经有人秘密送到了他的手上。
韩信烧掉手中传信的锦帛,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道:“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韩信的心腹林卫站在他的面前,忧心忡忡的说:“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韩信平静的说:“你现在就派人将家中的人全部驱散吧。”
“大人!”林卫着急的看着韩信,韩信却淡淡一笑,林卫微微一愣,他跟着韩信这么多年,很少见韩信笑过,特别是今天这种轻松的笑,似乎是身上的某种担子终于要解下了一般。
韩信轻笑着,说:“我苟活在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到解脱的时候了。”
“大人.......”林卫看着韩信,心中忽然有些苦涩,他知道这些年自家大人一直都活得不快活,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执念禁锢着他,但也是因为这个执念,他才会继续活下去。
“报!”守门的家丁快步走进来恭敬的说:“大人,皇后娘娘召您进宫。”
“知道了,下去吧。”韩信淡淡的说道。
“是。”家丁退下,厅中再次只有林卫和韩信。
韩信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去准备车辇吧。”
林卫心中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声是,出去了。
韩信去了那个小院,去祭拜了甘罗,韩信定定的看着甘罗的画像,略带感伤的说:“少君,您交给韩信的任务,韩信也算面前完成了,现在,终于能安心的来见您了。”
当年,甘罗交给了韩信一个任务,与其说是任务,还不如说是一个恶作剧。
甘罗知道韩信会当皇帝,但是他却不想让刘季在皇帝的位置上坐得安稳,在天下之争中,甘罗是偏向少羽的,但是他也知道历史的走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他要让刘季当上皇帝后也不得安稳,也算是,为少羽报仇吧。
而韩信留在刘季身边,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秘密。
他要从刘季身上,从大汉朝取走一样东西,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阴阳家需要的,也更是他们所需要的。
韩信再次恭敬的朝画像鞠躬,随后便转身离开,坦然无畏的去迎接他的命运。
府邸外,林卫已经为韩信准备好了车辇。
林卫看着韩信走到马车前,想到他进宫所要面对的,眼眶不用的红了。
韩信看了眼林卫,淡淡的问:“你这副要哭的模样是做什么?”
林卫揉了揉眼睛,扯出一抹笑,说:“属下是为大人高兴!大人的多年夙愿得报,可喜可贺,属下是喜极而泣!”
韩信看着林卫没有说话,踩着矮凳上了车辇。
林卫看着缓缓驶动的车辇,在后面大声说:“属下在府中等候大人归来。”然后对着车辇恭敬的拱起手。
只是回应他的,只有耳边的一阵阵风。
林卫注视着已经走远的车辇,眼眶愈发的红,心中有道不尽的酸楚。
他知道,他家大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就像那奔涌的流水,一去而不复返。
韩信进了宫,当他踏进殿中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死亡气息的来临,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退缩,信步走到吕雉的面前。
韩信没有想吕雉行礼,躲在柱子后面萧何也走了出来,叫了一声:“韩信。”
不仅是萧何,张良也在,张良看着韩信,心中有些苦涩。
他们都知道,今日,韩信再也出不去了。
韩信淡淡的笑了,说:“没想到韩信竟能让萧丞相如此的大费周章。”
众人都明白了韩信早就知道他们叫他进宫是想对付他了。
张良看着韩信,不禁问道:“韩信,你既已知道我们要杀你,为何还要进宫?”
韩信轻轻一笑,说:“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是没有用的。”
韩信这样的坦然,让萧何也生出了几分不忍之心,说:“你明知会如此,那为何还要做出那等胆大妄为的事!你忘了你是效忠于汉朝,效忠于陛下的!”
韩信在背后暗中联系塞外匈奴他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他不明白,若是韩信安安分分,便可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如此践踏自己的前程。
听着萧何的斥责,韩信不屑的嗤笑一声,说:“是谁告诉你我效忠刘季?我韩信效忠的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人。”
听了韩信的话,萧何微微一愣,他在认识韩信的时候,他便是一个人,看到他也永远是一个人,所以他并不清楚韩信的过往,偶尔听到别人说去也并未放在心上。
与萧何的反应不同,张良上前一步,冷静的说:“是的,你效忠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韩信一生所追随的,永远都只有那个少年。
甘罗,一个遥远的名字,在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