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穆出宣城一路往南逃,刚出城时后面一众官兵追捕,奈何唐穆武艺不凡,追来的十几个人都倒在他的刀下。唐穆身系数条人命,民间百姓闻此无不变色,一时间人心惶惶。上面对这件事很重视,办案的力度也绝非寻常的案子能比。各省各地的官员上下通气,严守、严查城门,定要将嫌犯捉拿归案。
唐穆彻底逃脱那些人的追杀已是一个半月之后,一日,他正打算寻些吃的裹腹,突然呼吸一滞,心口绞痛不能自己,唐穆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下意识地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暂时封住了自己的痛觉。他试着给自己把脉,只感知到了正常的脉搏的跳动,其他并没什么异常。唐穆疑地“咦”了一声,刚刚那疼痛简直叫他生不如死此生未见,怎么探脉却毫无异象?唐穆抬头看到将暗未暗的天色,看来,只能夜潜入城再作打算了。
可唐穆还没向前走几步,心口的剧痛再次袭来。他捂住胸口,眉目间尽显戾气,凶煞可怕,让人敬而远之。唐穆想要再往前挪动一步,已是不能,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嘴角竟淌下血来。唐穆闻到了口中弥漫的血腥气,心里大叫不好,连忙解开了刚点的几个穴位。穴位解开的一刹那,唐穆口吐鲜血,血溅,强魄之身已不能站立。
他插刀于地,一只脚半跪在地上,握着刀能勉强支撑不倒下去。他忽然一笑,纵是他再不通医术,此刻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习武之人,受伤分外伤和内伤。外伤除了被追杀时的皮外伤之外,不至于这么厉害。而内伤,他经脉未断,五感通识……这样一想,只有中毒了。他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谁中的,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未察觉,一个个谜团在脑海中萦绕开,可心口的疼痛模糊了他的意识,更是消散了他的气力,他渐渐地握不住自己的刀,虎口一圈圈扩大,眼睛看不清面前,终于,刀“只”的一声掉落,人也倒了。一人一刀,不醒人事。
……
马车内,少年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还有多久到?”
“回少主,还有半日。”
少年动了动身子:“快点儿吧。”
“是,少主。”
说着,侍卫扬起马鞭,“驾”的一声,马车向前疾驰。
没过多久,马车内的人整个身子跟着晃荡了一下,原来是侍卫突然一下拉紧缰绳,马车停了。
侧卧着的少年蹙眉,但并未睁眼。若不是他有习武的底子,刚刚那一下早摔下来了。
侍卫看清挡路的是人,向马车内禀报道:“少主,前面有人,挡路了。”
“活人还是死人?”
“尚存一丝气息。”
廖春这才睁眼,从马车上下来。
他走到倒地的人身旁,上下扫了两眼,衣衫褴褛,不是富人。身上多处有打斗的痕迹,应该也不是好人。只是这张脸……却是少年模样,甚至可以说是俊美。
“嘶……这个人……”廖春沉吟一声,蹲下身来。
他本能地想去给他把脉,却注意到躺在他身边的刀。
刀刃薄而锋利,锋利的刀刃映出他脸部的轮廓。刀柄却颜色暗沉,陈年日久,甚至可以看到刀主人握刀的手印。廖春将视线转移到倒地的人的手上,沟壑纵横,新茧旧茧交加,与他少年的面庞极不相符。
廖春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就要为他把脉的手硬生生缩了回来。
他起身,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侍卫:“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侍卫回禀道:“属下并无印象。”
廖春喃喃自语:“是吗?”
不知为何,他记起在宣城时看到的悬赏令,那布告栏上贴的杀人犯可谓是凶神恶煞,断然不如这个倒地的少年郎一般。
他又想起了之前他听到的那个传闻……
廖春皱眉回到车中,侍卫已然明白少主心意,坐上马车,掉转车头,绕了一条更长的路。
唐穆恍惚之中看到两个背影,二人上了马车走。
廖春上车坐定,心想今日是什么运气,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少主,绕路还得走上一日的日程。”
“无妨。”
“记住,你我今日从未见过刚刚那个人。”
虽说是事情未明,但好歹有个防备。
侍卫迟疑了一下,说:“是,少主。”
再看唐穆这边,想向面前的两个人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他使力从地上坐起,看到脚边放着的一个水壶,也不管水里有毒没毒,一把抓住往嘴里灌。甘甜的清水顺着喉咙进入胃肺腑,唐穆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急到水溢出了嘴角,打湿了衣领。
一番痛饮后,唐穆擦干嘴角,无意中看到水壶上刻有的标志“青峦”,他紧握瓶身,抬头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目光狠戾异常。
日子又过去了一天,太阳从东边升上半空不久,一辆从外地来的马车“哒哒哒”地走在大街上,引得道路两旁的人频频驻足回头。要知道,律音镇是个依山水而建的小地方,此处居住的大多是当地人,虽然有不少商队经商时要经过此处,但都是成群结队的,一看装扮就知道。像这种一大早来辆马车的真是少有,莫不是什么大人物?
廖春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察觉到马车渐渐平稳,耳边人声日渐,猜是快要到家了。
他睁开眼,翻起车帘往外看,路边零星散落着几个早点摊和菜摊。行人三三两两,不多也不少。廖春一手拉着车帘,一手倚着头,眉眼舒展,神情悠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个点的律音镇呢。
那些驻足观望的人看了之后不禁接耳:“这是哪家的美公子?”
“不知道啊,没见过,外地来的吧。”
“春哥儿,春哥儿。”一个小孩朝马车这边招手喊道。
廖春才在看着街上的景象,不知哪传来一道声音,他正寻着呢。
那声音又喊道:“这儿呢,这儿呢。”
廖春低头,发现了喊他的小孩儿。
“米……米饭?”廖春回忆道
“春哥儿还记得我。”小孩高兴地回道。
廖春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笑笑道:“长个啦!”
“长了不少呢!”
说着,廖春从衣袖里掏出几个碎银,递给米饭:“拿去吃顿好的!”
“谢谢春哥儿”
“春哥好久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短时间不会走,过几天去找你玩。”
“好嘞,现在我把春哥儿回来的消息告诉庄内的人去。”
“哎——等”廖春刚想拦住他,他就跑没影儿了。
廖春摇摇头,无奈笑笑:“这米饭……”
和律庄不在律音镇上,离律音镇有一段距离,得从镇头走到镇尾,再穿过一篇竹林,才能到。
“少主饿了吗?在下去给少主买早膳。”
“不饿,有点渴。”
“那在下去打点水来。”
“水壶没水了吗?”
侍卫不敢隐瞒:“属下看路上倒地的那人可怜,将水壶给他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廖春说话的语气骤冷,目现寒光。
只听见“扑通”一声,侍卫下了马车半跪在地:“属下该死。”
路人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只觉车里坐着的美公子怕是大有来头,不是什么好惹的,又纷纷离马车远了些,生怕央及自己。
廖春半晌无话,罢了,那个水壶是青鸾的物件,就算认出来了也跟他没多大关系,末了对侍卫说:“我要的是听话的人,而不是好人。起来吧。”
“是,属下谨记。”
“属下这就去打水。”
“不用了,直接回家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