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查到了。”
一处别院内,一少爷郎逗着竹筒的蛐蛐,眉头微蹙,似不快兴致被打断,半会儿才扔了木棒,看着眼前的人。
“说。”
那人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并未出声,廖春风就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这和林幕学的巫术可不同,这是廖家专有的唇语术。学习者通过嘴巴的开合程度,及舌头的放置位置来习得此术。习得者通过此术彼此传递消息,一是让消息不被别人听去,误事。二是这消息多半是独家的,能卖个好价钱,不然这和律庄的名声哪儿来呢?
他这师妹怎么会中五毒散?这毒药为灵木堂堂主和堂主之女所独有。师妹虽生性顽劣了些,也不致招惹他们。
廖春抚了抚额,啊……头疼。
“知道了,下去吧。”
“等等。”廖春风又出声叫住说话的人。
“少主还有何吩咐?”
“算了,你先下去吧。”
这灵木堂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五毒散更是灵木堂的独家秘技,何况解药,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说话的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接着问道:“少主,那我们接下来往哪查?”
廖春沉吟一声,然后说道:“不查了,先回家。”
“回家?”那人听了一愣,抬头望着廖春,生怕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能回?”
“不是,不是,属下这就传信给庄主。”
“不必。”
“到了我爹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知道。”
“属下谨尊少主教诲。”
廖春对手下的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说道:“嗯,下去吧。”
再说林幕再次清醒过来时,是在嵇夜的马车上。
“我这是在哪儿?”林幕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车顶,然后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嵇夜。
“嵇夜?这是在、车上?”
嵇夜肯定道:“嗯,我的马车上。”
林幕环顾车内,唏嘘道:“你的马车可真大。”能让一人躺下还有余。
“你现在好些了么?”
林幕点点头:“不疼了,好些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老家?”
“你老家?”
萧逸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问她。
“我给你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吃了,但是我见后面好得多了就没吃了。”
“你不是说补气的吗?我也没想到几日没吃就疼得死去活来。”
“那日大夫给我看病,说我中毒了,中的什么毒。”
嵇夜想就算现在瞒着她她以后还是会知道,何况这次把她带在身边本就是给她解毒。
“五毒散。”
“很难治吗?”
“嗯。”
“那我还能活多久?”
“有我在,还不用担心这个。”
“林幕,你这毒三个月前就有了,你仔细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三个月前……”
正好是在白村的时候……
林幕面色微动,嵇夜看在眼里,他问道:“是想起什么了吗?”
林幕摇摇头:“时间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对了,你回老家的话,你不当官了吗?”
“辞了。”
“辞了?”
“你不会就为了给我解毒吧。”
“是。”
“其实,我这毒也不是非解不可,您还是回去当你的官吧。”
“有人解毒救你的命还不好?”
“自然好,可你这人情太大,我还不起。再说了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大可不必辞官来救我。”
“怎么就非亲非故了,你不是我的好徒弟吗?”
“我——”林幕还没有来得及插上话,嵇夜接着又说道:“只要你做了我徒弟,这人情就还得起了。师父救徒弟,情理之中。”
林幕自然相信嵇夜的本事,发病的时候吞下他给的药丸就好多了。至于他三番两次想要她做他的徒弟,莫非是真心觉得自己资质不错,还是和萧逸一样另有所图?
“你不会和萧逸有相同的目的吧?”
“我就是单纯想收个徒弟继我一身绝学,正好你就合适。”
“那你发誓。”
当初萧逸收她入门她也不知道他会藏着那般心思。
嵇夜轻笑一声,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敢让他发誓的。就算发了,也没几个人敢当真。
只见嵇夜举起右手发誓道:“吾嵇夜在此起誓,给林幕解毒只为收她为徒,继吾绝学,不作他想,若有违背,就……”
“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孤独鳏寡而死。”嵇夜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说,林幕就接着他说道。
“你可真是个好徒弟。”
“说呀,你停下来做什么。”
“若有违背,就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孤独鳏寡而死。”嵇夜说完的时候面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是听着的林幕放了心,只见她对嵇夜立即改口道:“徒儿谢师父救命收留之恩。”
“不谢,不谢,师父的恩徒儿日后可以慢慢报答。”
林幕此时尚不知道嵇夜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到了地才知道,嵇夜所说的慢慢报答就是林幕换个人伺候。
“这就是你家?”
马车经过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来到了坐落在山腰上离村庄不远的一座小屋。
“嗯,进去吧。”
林幕跟在嵇夜后头,车夫从马车上拿下行李。
嵇夜打开大门,一股陈腐的气息铺面而来,他挥了挥手,跨过门槛而入。目之所及,屋檐角落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还有燕子在房梁上筑窝。桌椅板凳手一抹都是灰,地上都是三人走路的脚印。
车夫放下行李之后,领了嵇夜的赏钱就自行离去了。
嵇夜回头看到林幕仰头看着某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什么呢?”
“这漏光。”只见片片青瓦中有一隙孔,一束光从那下来。
嵇夜大手拍拍林幕的肩膀,说道:“这就靠徒弟你了,先去把为师的卧房扫一扫。”嵇夜顺手一指,“东边第二间。”
林幕斜了他一眼,这才刚进门呢,就使唤她做事,这就是他说的慢慢报答?简直比萧逸还黑。心里又想嵇夜毕竟救了她一命,以后也少不了帮她解毒,硬生生的把那一斜变成了眉目弯弯。她搬来一把椅子放到稽夜面前,用衣角擦掉上面的灰,殷勤道:“您稍坐。”
嵇夜很是受用地坐了上去:“乖徒弟。”
林幕撕下身上一块干净的布掩住口鼻,对着嵇夜的房间一阵大扫除。以前她从没干过这事,就算在萧逸江月手收下,最多也就是端茶送水,打扫是末等下人干的事。唉,自从下山以来,都是在侍候别人,什么侍候别人也来侍候侍候她。
林幕打扫房间的空当,嵇夜坐看院中的天井,思绪飘忽,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稽夜年幼时,每逢国子监放假父亲得空时,父母都会带他来这,这是父亲在乡下置办的房子,说是等以后养老就住这。父亲还说这是祖父的故乡,也是他的故乡。再想远点,他幼时在村中还有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现在应该成家了吧。再远点的就记不清了,渐渐地,嵇夜面露乏意,朝卧房喊了一句:“徒弟,好了没啊?,为师乏了。”
“马上,马上。”
林幕在床上铺上干净的被褥,松了一口气。
嵇夜,你最好睡了别起。
林幕当即摇摇头,不行不行,那谁来给他解毒。
你还是睡好吧。
她满身灰尘走到门外,对嵇夜说到:“师父,好了。”
嵇夜信步走来,左右看了看卧房,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徒弟,我果然没看错你。”
“师父满意就好。”
“那为师先歇下了,哦对了,为师起来可能会饿,你记得做好晚膳。”
“那厨……”
林幕话还没说完,嵇夜打了个哈欠就关上了房门。
林幕朝屋里做了个扬起拳头的手势,心里腹诽道:这哪是当徒弟,是给他当仆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