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卫仔细看了看。公验上写有归海国所有使者的身份和样貌,以及其所带来的奴隶的描述,还有贡品巨细。文牒上也有州府的印章。
他们本想进入车厢查看,桑萁和茯苓儿已经将帘子拉开很大,车厢里顿时一览无余。
只见有一个少年躺在横板上,脸色蜡黄不堪,满脸都是一些像是红疹子的斑块,他抱紧肚子呻吟惨叫。
守卫摇了摇头,对少年投以同情的目光。那个贵公子和女人便是公验上所注明的押使和主事,但是留学生此时极为扭曲的面貌无法和公验详细比对,只是年龄上倒是符合的,那守卫没再阻拦。
两个人让开一条通道,恭敬的说道:
“大人请进吧!”
桑萁方要驱车前进,其中一个守卫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执戟拦道:
“等等,大人请留步。”
桑萁眉头一皱,拉停了牛车,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个守卫已经探头钻入半个车厢。顾久久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但看到当下的情形,精神一震,拼尽全身的力气拉住那守卫的手腕,艰难的呼道:
“官爷,我不是……”
守卫全身寒毛竖了起来,天色昏暗,他方才注意到女人脚边似乎有一个活物,正要仔细查看是什么时,却被少年用力一拉,而那少年自己也从横板上滚落了下来。
这一震荡,顾久久肚子里的存货全都沸腾了起来,他忍不住“噗”的一声,霎时间脸红了个通透。一股臭气扑面而来,那守卫胃里头翻江倒海,捏着鼻子迅速退了出来。
桑萁的脸色变化莫测,茯苓儿更恨不得将顾久久一脚踢下下车去。白狗听到铜铃声迅速立起耳朵,它坐起来狂吠不止。
场面乱成一锅粥。而远处又赶来了大队巡逻兵,正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来。
倘若过不了守门郎这一关,更不要说见识稍广的巡兵队正。桑萁答应过夜轻尘以最快的速度将顾久久带回来,他知道只要顾久久未到,夜轻尘一定无法安心休息。他咬了咬牙,机灵的说道:
“今日在都督府看过一场参军戏,那表演精彩异常,连我们留学生都被带入戏中,这才多喝了几杯造成病酒,他的话多半是那俳优口中的话。”
守卫将信将疑:
“那这条狗?”
桑萁笑道:“本想着尽快入城,不料被狗拦了车,堂堂南越使节怎能被狗奴乱咬一通而掉了颜面,自然得把它带回去拨皮抽骨吃肉。”
这话明里暗里将那守卫骂了个狗血淋头,显见使节已经发怒,偏偏守卫又不敢还嘴。南越与大唐才修好没多久,这要是因为自己而引起战乱,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守卫只好陪笑道:
“小的鲁莽,大人请过吧。”
话音刚落,那队巡兵便到了近前。同时从各个坊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吼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大波的武侯身抱着水囊朝着南市的方向奔跑。
桑萁问那队正:
“发生了何事?”
队正心不在焉的答道:“南市一家逆旅走水。”觉得不对,看了看桑萁,欲言又止,但最终没问什么,对着守卫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速关城门!”
牛车在王记旅肆前稳稳停了下来,白沙早已经等候在门口。
桑萁跳下车拍了拍白沙的肩旁,白沙躬身说道:
“主人说的没错,押使大人能力超绝,果然戌时之前便赶回了这里。”
桑萁笑道:
“我何时辜负过轻尘,去吧,那小崽子就在车厢里。”
白沙急忙赶到牛车旁,茯苓儿抱着白狗跳下车,顾久久在车厢里疼的满地打滚。
白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定是那押使大人使了什么手段,在这些个主人里面,要属桑萁最不能惹,否则各种狠辣的招式层出不穷,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桑萁和茯苓儿已经上了楼,白沙将顾久久背在背上。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耳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求求你们,饶了我……我要去茅厕……”
白沙无奈的摇头叹息。
桑萁一推开门便闻到了鸡肉的香味,他二说不说便直奔那半只蒸鸡而去,伸手拆了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咬了几口。
坐在桌案前夜轻尘不动声色,他安静的用竹具搅动着小锅釜里的沸水,然后将锦袋里的茶粉慢慢倒了进去。
屋子内茶香袭人,楼梯上响起了白沙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扛着什么重物。
夜轻尘方要抬起头,突觉颈部一痒,两条巨大雪白的尾巴将他整个人缠绕了起来。桑萁托腮坐在旁边,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娘子,一双毛绒绒的耳朵也在不停的摇晃着。
夜轻尘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的手段,我还是很清楚的,只要他没残疾,我便已心满意足。”
“呵呵,你放心吧。”
白沙的帽子探入房门一角,那两条尾巴和耳朵便“嗖”的消失无踪。
顾久久毕竟年轻旺盛,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白沙为了不影响主人们的心情,在背久久上楼前便带他去了几趟茅厕,洗了脸,还取了一套干净的皂衣给顾久久换上。
夜轻尘审视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眉目俊朗,满脸稚气未脱,身材还算健硕。此时正局促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你们是李秀眉找来杀我的吗?”
久久紧张的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所有人像是没有听见般。此时小锅釜里面的水已经第三次沸腾,意味着茶已经煎好,而这一系列行动只用了煎茶的时间。
顾久久注意到了那桌案前的青衫男子,他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他本以为白天所见到的那绝美的郎君已经是世间少见,没想到对面的男子才真是风华绝代!
那男子大概三十几岁左右,身着素雅的青衫,冰雕玉琢的五官,一双锋利的眉毛斜飞入鬓,眉间似有一缕晕染的墨痕,而那双如深潭般冰冷的眼睛,竟像是有魔力般摄人心魄。他只是坐在那里,便显得异常高贵而又优雅。
顾久久绞着双手,正不知所措间,便看到那中年男子执起小锅釜,在五个白瓷碗里均匀的分了五盏茶。
那男子做了请坐的手势,但顾久久却并不敢坐下,那方波斯毛毯的坐垫犹如着了火般让他不敢靠近分毫。
桑萁邪魅一笑,背过身去看窗外的月色。
而茯苓儿则抱着白狗向夜轻尘行礼后便退出门去。
这下子顾久久更加紧张了,他咽了咽口水,刚想好了求饶的说辞,那男子便开口对他说道:
“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紧张。”
“你……你不会杀我?”
那男子淡淡的答道:“未必。”
顾久久一惊,男子又继续说道:“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死。”
顾久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招惹那王家小姐,她花了多少钱雇佣的你们,我就出双倍的价钱再给你们,只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夜轻尘蹙起了双眉,良久后淡淡问道:
“你欠了容州都督府多少钱?”
顾久久结结巴巴的说:
“不……不算多,那胡椒总共两百斤,一共是十五贯钱,之前我已退回了两贯定金,阿耶又赔了六贯出去,还差……还差七贯钱。”
夜轻尘转头看向桑萁,桑萁回过头来勾起了嘴角:
“总共有十车胡椒,全在野鸠林中,一粒胡椒都没有落到那王小姐的手中,你为何要赔她十五贯钱?”
顾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如实答道:
“她说我若不赔那十五贯钱,就打断我的腿,割了我的舌头,挖了我的眼睛,还让…….还让伊家班在泊来镇上无法立足。”
夜轻尘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泊来镇这样的小地方,地处于岭南边疆,上不见天子,下没有贤臣,容州都督府便算是整个朝廷,自然决定着这些平头百姓的生杀予夺。
他方要开口,顾久久又抢先说道:
“我阿耶应该还有十贯钱的家底,我自己手里私存了半吊零用钱,都是在南市当掮客赚来的,全都给你们,好不好?”
他说着便爬到夜轻尘对面的桌案,露出了真诚而又可怜的目光。
良久之后,夜轻尘才冷冷的说道:
“你认为,自己的生命只值十五贯钱?”
顾久久连忙说道:
“苏苏,苏苏那里应该还能拿出十贯钱,二十贯加半吊钱还不够吗?”
顾久久当前的样子与夜轻尘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遍的形象有如云泥之别,若不是听到了那串铜铃的声音,他现在根本不屑与这少年多说一个字。
但夜轻尘还是耐心的看着他说道:
“在你面前的这五盏茶水,分别代表我将要问你的五个问题,你每喝下一杯,便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说谎的迹象,那么我便不能保证,你拿起的下一被将会是茶还是血?”
顾久久一看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便立即承诺道:
“我发誓,我一定会老实回答你的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双手颤抖的捧起一盏茶水。只见那莹白如玉的白瓷碗中有小半碗淡红色的液体,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腻的茶粉,可以闻到阵阵苦菊花的芳香和天银针的味道。在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顾久久竟然还不忘记从怀里取出那小袋胡椒,撒了一点进去。
夜轻尘冷冷的问道:
“你身上的那串铃铛是从何而来的?”
顾久久瞄了眼腰间的铜制铃铛,如实说道:
“这是我从出生起就随身携带的铃铛,大抵是我的亲生父母在离世前留给我的传家之物吧。”
他未见这铃铛有任何特别之处,若是非要说与其他铃铛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从小养到大的白狗只听这铃铛的召唤。那白狗从小就力大无穷,常常被顾久久租出去在南市给人运送货物,挣下了不少的零用钱,因此顾久久给它起名叫做铃铛。
夜轻尘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久久便战战兢兢的喝下了那碗茶。
夜轻尘又继续问道:
“你是否会读书写字?”
顾久久立即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
“我一个杂耍团的伙计,出身奴籍,能混口饭吃就算不错了,读书对我来说有何用?不过我至少在南市做过几年掮客,见过不少租据和契据,也识得些字。”
夜轻尘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顾久久又战战兢兢的喝下一碗茶,他知道每平安喝下一碗,便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总会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夜轻尘似乎看穿了顾久久的想法,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转瞬间又恢复了雪山般的冰冷。他继续问道:
“你是否娶妻生子?或者与人订过婚约?”
顾久久方要拿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不明白王家小姐为何对自己的经历这么感兴趣?莫不是她嫁不出去要让自己当个上门女婿?虽然他不太情愿,但若真能进了王府,不仅能够保命,还能保住伊家班,那这牺牲倒也值了!
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夜轻尘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杀意。顾久久心头一紧,像是被人把心揪住揉搓着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片锐利的刀光折射了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久久腰间的铜铃竟自己摇晃了起来。
“叮铃叮铃”的声音让夜轻尘的动作慢了半分,也就这半分的偏差,顾久久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他抬起头一看,自己脑袋上的幞头裂成两半,头发披散了下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那夜轻尘就像是没有动过般,仍然以原来的姿势端坐在那里,那把刀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久久汗雨如下,他更加不明白的是,那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撒了谎的!
夜轻尘注视着披头散发的顾久久,看着他双手颤抖的喝下那碗茶,然后冷冷问道:
“第四个问题,你是否去过长安?”
顾久久虽然曾跟着伊凡奇去过周围的几个州镇,但所有成员的亲眷都在泊来镇上,定然不会去长安那样路途遥远的地方。他本想摇头,但不明白为什么,心里面总是一股子没来由的倔强逼迫着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无疑是相当于自杀!他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只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夜轻尘的叹息声。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对方头上暴起的青筋,但夜轻尘也只是苦笑了一番,继续问他道:
“你是否愿意跟随我们去长安?”
顾久久闻言跳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王家小姐雇佣来的杀手。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夜轻尘注视着他,冷冷的说道:
“我们是南越归海国的使团,我叫夜轻尘,身份为使团的大使,而我身后的这位名叫桑萁,是押使,与桑萁送你到这里的那名女子叫做茯苓儿,是使团的主事。”
顾久久疑惑道:
“南越的使团?那,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桑萁从窗前走了过来,他手执玉箫,锐利的刀尖让顾久久心中一寒。但桑萁只是在他身边打转,这给顾久久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他边走边悠悠的说道:
“在使团过关的公验上,还有一名十七岁的留学生,他将与我们一同前往长安,进入太极宫殿面见皇帝呈上贡品。在此之后,使团的其他成员便只能离开皇宫。但是这名留学生不一样,以他的身份可以通过鸿胪寺进入国子监,只要每年通过国子监的考试,便有机会参加科考,甚至功成名就入朝为官。”
他停了停,一双凤眼盯着顾久久,接着说道:
“如果运气非同一般的好,被那武皇看上了眼,选入控鹤府也不是没有可能。既有幸能见到皇帝,又能日日夜夜的侍奉在天子的身边,得到天子的恩宠。这可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能遇到的好事,你说是吗?呵呵。”
顾久久挠了挠脑袋。听了桑萁的话,这确实是足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甚至一步登天的好事,可他就是心里面很不踏实,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不应该平白无故的砸到自己的身上。他试探性的问道:
“你们带我进宫,又送我做官?这不对,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似乎恍然大悟,跳起来说道:
“啊啊啊,你们是南越来的蛮獠,一定是你们想要利用我入宫去刺杀皇帝,然后引起边疆战乱,再趁机侵略我们大唐的领土!”
桑萁闻言一愣,然后噗嗤地笑了,将那玉箫在少年的头上狠狠敲了几下:
“小崽子,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们真要刺杀皇帝,自然也是派我们归海国自己人去才是,就你这个笨蛋,怕是还没掏出刀就被禁卫乱刀砍死了。”
顾久久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更加疑惑的问道:
“那你们到底想要让我做什么?”
桑萁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只要做好两个字,那就是——听话。”
顾久久小声的说道:
“如果我不愿意随你们去呢?你们还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迫我去不成吗?”
桑萁笑了笑,话还未出口,夜轻尘冷如冰川的声音便传过了来:
“伊家班一共有十五名成员,大部分人的家眷都在泊来镇上,伊凡奇在南市纵虎伤人,按照大唐律法,所有人当处流罪。但虎伤南越使团,有作乱动机,可视为谋反。”
夜轻尘站起身,凝望着窗外寂寥的街道,冷冷说道:
“对伊家班来说,你知道谋反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斧将顾久久砸倒在地,他浑身瘫软如泥,嘴唇颤抖的说道:
“谋反可是死罪……”
纵使他反应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些什么。伊家班筹谋了三个月的压轴大戏,自然是百般谨慎,而那虎妞儿也早就已经被老幺儿训练的服服帖帖。当他们所有人都自认为一定万无一失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有人在暗中设计好了陷阱。这些人非但熟知大唐律法,而且各个身怀绝技,甚至可以利用特殊身份翻云覆雨。只要使团对官府说一句话,那么便会把伊家班的所有人都推入绝境。
顾久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脖颈直凉到脚底。
一股子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愤怒、倔强和年轻的热血,让他不顾一切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像一阵旋风般冲到窗前,伸手扯住夜轻尘的前襟,怒气冲冲的吼道:
“你们都是贵人,高高在上,就和那容州都督府的恶女一样,将人命看做草莽。对于你们这些自认为高贵的人来说,我们百姓都是小小的蝼蚁,高兴了就放在手里玩弄,不高兴就用脚踩死。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不如你现在就拿刀杀了我,你倒是杀啊!”
桑萁整个人愣怔当场,他没有想到这小崽子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对夜轻尘叫板,那可是妖界的圣主啊,在妖界的地位相当于人间的帝王。
“你这是在找死!”
他眼中杀气四溢,方要飞掠过去,夜轻尘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留在原地。
顾久久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因为充血而变得绯红。一双冷如寒冰般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那是冰冷到骨髓里的寒意,而那双如深潭般镇定自若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冻结了他的怒气。
他竟再也生气不起来,反而变得有些害怕和敬畏。
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夜轻尘静静的看着他,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他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连他的血,夜轻尘都不屑得沾上一滴。
夜轻尘冷冷的对他说道:
“顾久久,你要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在你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命运之前,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闭嘴。”
顾久久真的闭上了嘴,他觉得天旋地转,竟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夜轻尘俯身摸了摸他脖颈上的脉搏,凝住那串铜铃若有所思。
桑萁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做值得吗?你知道的,只要是你说的话,无论有多难我都会去做,只要你……只要你将来不会后悔。”
夜轻尘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似乎很艰难的说道:
“没错,我是不太喜欢他,但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有我的责任。你让白沙去给他请个药师,明日等他好转,我们便商议出发。”
桑萁双手怀抱胸前,躬身答道:“谨遵圣主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