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昭华公主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身后的婢女绿波为她盘好坠马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妆奁前的两个人都未回头。
蔡参军卸下腰间横刀,放在桌案上,他抬头看着公主的身影。
一只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他慢慢展开四角,露出了一支雕工精巧的乌头簪。
昭华公主从铜镜中瞟到了他,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执起一颗苏烟黛,认真地描起了眉。
蔡参军走了几步过来,却瞧见绿波从楠木匣中取出了一支金灿灿的连珠金凤簪,轻轻插入昭华公主乌黑的发髻。
他的脚步戛然而停,垂头收回了簪子,再次走回到桌案旁。
这间屋子里燃烧着十几只描金红烛,异常明亮,却安静的可怕。
蔡参军掏出那张八百里加急文书放在桌案上,他抬起头,对公主道:“我、我……”
公主转过身,瞟了眼文书,微笑道:“你回来了?”
蔡参军急忙点头,方要张口,公主又转回身去。
他摇了摇头,若不是去看文书,她怕是连这几个字都吝啬于出口。
“公主,夜晚寒凉,不如就披昨日魏王府送来的这件雪貂毛的红斗篷?”
绿波含笑撑开了斗篷。
蔡参军一惊,忙道:“你要出门?可现在已经过了戌时,城中夜禁,你、你要去哪里?”
公主捏起描金花钿贴在眉间,红唇轻启,冷冷道:“我去哪里?是你管得着的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夜深了,早点睡下吧。我就算告诉你,我要去何处,而你又敢听吗?哼,你想听听我要做什么吗?”
他像是被大雨淋了一般,浑身发抖,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
身子向后一栽,倒了下去。
“忽”的一声,屋子里的烛火全部熄灭,黑漆漆中只有一缕幽幽绿光摇曳着。
他双眼湿润,缓缓坐起身来。
她背对着他,他只看到一只葱白的手把文书放在绿焰上炙烤着,却没有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眉儿,你、你能不能听我一句,我知道……”他鼓起勇气,方站起身,绿光忽灭。
眼前漆黑一片,他重新点燃红烛,屋内却早已没有了公主的身影。
两匹飞骑在山间小道上呼啸狂奔,乱石滚入悬崖,回绝声被犀利的马鞭声掩盖。
转眼间,两条红色的人影已经抵达一座山神庙前。
两个人翻身下马,崖间大风吹来,红斗篷猎猎飞起,一双细腻葱白的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圆润饱满、雍容华贵的脸庞。
身后的婢女赶忙上前搀扶,从山神庙里走出来一队兵将。
领头的将领单膝跪地,抱拳道:“公主殿下。”
“赖将军,起来吧!”昭华公主扶起他,含笑道:“我问你,那些个新兵可还听话?”
赖将军躬身道:“禀公主,刚送来时有十几个吵着要回家的,被属下格杀当场,其余人都吓破了胆子,领了兵器,等候分营。”
昭华公主点头,在赖将军的引导下,护卫队拥护着公主和贴身婢女走入山神庙。
几只破旧的蒲团躺在地上,庙宇中一片漆黑,森冷的月光照射进来,一尊牛首人身、头顶两支犄角的山神在月光中似笑非笑,供桌上摆放着一盘白馒头和一只公羊头,铜香炉里,几根线香静静燃烧着,烟雾袅袅。
昭华公主冷哼一声,通过西北角的侧门走入后院,一名头发花白的守庙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剥蒜。
伙房盈满光亮,一阵肉香味穿门而出,大风一吹,吹起了一地杂乱的鸡毛。
昭华公主蛾眉蹙起,攥紧手中的皮鞭。
赖将军见势忙道:“是、是那位大人来了,他让伙房杀两只鸡做宵夜。”
公主从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昂首穿过小院。
院门后,朔风吹过,视线豁然开朗,连绵起伏的山峰围起一块巨大的盆地,盆地内遍布着身穿铠甲的士兵,此时,下面金鼓铮鸣,号角声起,欢呼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公主看到所有士兵都簇拥着一人高、两丈宽的方形高台。
这些士兵被分成了三列,第一列身穿褐色皮甲,手执长戟,第二列身穿蓝色皮甲,腰间悬挂着陌刀,第三列则身穿玄色皮甲,斜挎着长弓,身背羽箭。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平台上面的两个人身上。
昭华公主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
赖将军笑道:“公主不记得了吗?您为了鼓舞军心,规定每月十五举行擂台赛,凡是拔得头筹者予以重赏。”
昭华公主道:“哦?”她登时来了兴趣,身后长眼睛的已经搬来了一张楠木椅,公主坐在椅子上。
鼓点声忽停,擂台上的两人瞬间退至两侧,一人缓缓拔出陌刀,另一个人则拉起长弓,锋利的羽箭蓄势待发。
台下爆发出一阵呐喊声,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腾空而起,刀光一闪,那弓箭手就地翻滚了几下,一支羽箭直奔那人后胸而去,但那人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般,居然向左一闪,羽箭直直飞出十丈远,钉在山壁上掉了下去。
两人再次呈剑拔弩张之势。昭华公主此时才发现,那手举陌刀的士兵屁股后面竟然长了一条灰色的尾巴!那条尾巴高高竖起,似乎随着他紧张的情绪而绷得笔直。
她冷笑一声:“幽灵军!”
赖将军在一旁道:“没错,身穿蓝色皮甲的士兵代表幽灵军。”
台下气氛高涨,台上的两个人来回逡巡了几步。幽灵军突然大喝一声,身影如一道闪电,眨眼间刀尖已顶上弓箭手的喉咙,但那弓箭手丝毫不怕,身子向后一折,竟从他胯下滑溜了出去,右手也没闲着,羽箭狠狠一扎,将那条大尾巴钉死在了台上。
幽灵军发出了惨叫,他转过身,弓箭手已经拉弓对准他咽喉。
“当”地一声,陌刀掉在了地上。
所有身穿玄色皮甲的士兵发出一阵欢呼,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弓。
“飞鹰军!飞鹰军!飞鹰军!”
那名幽灵军忍着剧痛拔出羽箭,对弓箭手行了个军礼,垂头跳下了擂台。
公主眼神犀利,她瞧见褐色皮甲的士兵中,有一名满面虬髯、右脸颊纹有虎头的大汉挺胸走了出来,但他方要跃起,两只手掌压住他双肩,紧接着,四只脚有两只踩在他头顶上,借力一跳,擂台上霎时出现了三条人影。
所有人皆是一愣,公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攥紧手里的马鞭,咬住红唇,阴阳怪气道:“幽灵军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赖将军挠头道:“他们是同胞兄弟,两个人形影不离,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属下听闻这两只鸟要合在一起才能飞翔,就这场比赛来看,兄弟同上,也不算犯规。”
昭华公主道:“哼!”
她目光移向半山腰的甘露亭,层层白纱随风飞舞,隐隐露出蓝色身影,她撇了撇嘴,又再次坐了回去。
擂台上,两鸟一人打得火热,公主身后的绿波伸长脖子,她很想瞧瞧妖长什么样。
这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兄弟两个,各都只有一只眼睛,一条手臂,一只翅膀,偏偏两只脚倒是齐全!他们相貌与普通人无异,睁着的眼睛凶光毕露,另外一只眼睛上都戴着眼罩。
兄弟两个在密集的箭雨中疯狂逃串,上串下跳,两人手中的陌刀就像是空气般没有发挥出丝毫作用,还险些被羽箭所伤。
台子下面爆发出一阵嘲笑声,两支羽箭“嗖嗖”钉在了兄弟两人的脚边,也许是弓箭手有些得意了,同时射出两箭,竟没有一支得中。
他情急之下,扔掉箭筒,疾步掠了过来,赤手给了两兄弟一人一拳,他已经战胜了一场,体力损耗了不少,这两拳本不是很重,只是试探虚实而已,但没成想那兄弟两个竟如遭雷劈,两眼同时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弓箭手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风吹起层层纱幔,紫楠木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盘蒸鸡,银盏中摇晃着香甜的葡萄酒,那抹额上的蓝宝石在月光下如一泓碧波,而那身穿蓝色锦服的人,才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绝色!
他身旁的婢女躬身道:“大人,那蛮蛮兄弟忒是不行,丢了咱们幽灵军的脸面,婢子这就下去,好好教训那趾高气扬的飞鹰军!”
桑萁拉住她,邪魅一笑:“我看未必,还没有鸣锣,胜负未定,这世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再看看,呵呵。”
那婢女点了点头,俯身为他斟酒。
他执起酒杯,却未喝下,而是向身旁一泼,伏在地上的狼妖登时被泼醒了过来。
那狼妖支起身子,不停扣头道:“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呀!”
“哦?饶命?”桑萁盯住狼妖:“好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狼妖一愣,他俯身凑近狼妖道:“死很容易,活下去却很难,你跟我打一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赦免你的死罪,如何?”
狼妖咽了咽口水,疑惑问道:“大、大人想赌什么?”
桑萁指了指擂台上的蛮蛮兄弟,邪魅笑道:“就赌他们是赢还是输?”
狼妖虽然才醒,但下面形势了然,蛮蛮兄弟已经躺在了擂台上,虽然手里的陌刀放在身子上面,严格来说,并不能算输,但这也只是飞鹰军过去踢两脚就能解决的事情。
然而,他知道这两兄弟奸猾狡诈,平时设私赌出阴招榨取了兄弟们的不少食粮和财产,却唯独抓不住两人的把柄,简直像两条鱼一样滑溜。他们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两个人都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狼妖一咬牙,道:“大人,我赌赢。”
桑萁饶有兴趣的看了他几眼,坐回身,静静盯住擂台。
弓箭手走过去,他半蹲下来,伸手去拿陌刀,然而,指尖将将碰到刀柄,他的手忽然被牢牢捏住了!
蛮蛮兄弟睁开眼睛,一个腾飞而起,另一个死死抱住那名弓箭手,可怜的飞鹰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寒光一闪,鲜血飞溅,眨眼间身首异处,他的脑袋滚下了擂台,而蛮蛮兄弟溅了满脸的血,异常狰狞恐怖。
整个练兵场霎时间一片安静,所有人寒毛直竖。
昭华公主“蹭”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带我下去。”
赖将军猛然反应过来,急忙引着公主走下石阶。
这边,擂台下面一片混乱,飞鹰军们大呼道:“他们犯规,杀人偿命,还我兄弟的命来!”
幽灵军中的妖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望向半山腰的甘露亭。
狼妖呼出一口气,但这赢得不光彩,又招惹到了所有飞鹰军,只怕就算自己活了下来,以后在军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莫要高兴的太早。”桑萁撕下一条鸡腿,咬了几口,凝视着昭华公主怒火冲天的身影,好奇道:“我很想看看,蛮蛮兄弟如何收场,呵呵。”
已经有不少飞鹰军冲上擂台,却被护卫队拦了回去。
“别挡我们,我们要为贺周报仇!”
“是啊,这两个败类残杀同僚,天理不容!”
“他们犯了军规,不能算赢,得给我兄弟赔命!”
“……”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赖将军从远处跑来,边大喊道:“全都住手!公主殿下驾到。”
公主气势汹汹地走来,飞鹰军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蛮蛮兄弟跪在擂台上,却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与自己毫无关系般。
昭华公主围着他们绕了几圈,突然说道:“你们赢了。”
这句话引起了飞鹰军的极度不满,就连一直看热闹的虎狼军中也起了骚动,一时间议论纷纷。
公主大喝道:“怎么?你们不服吗!”
看飞鹰军们的表情,显然是不服气的。
公主却不再生气,而是用马鞭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死了,你们知道他为何会死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公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她冷冷道:“你们知道吗?在草原上,群狼争夺狼王之位,只有当上了狼王才有交配的权利。如果没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怎能从狼群的厮杀中脱颖而出?也就是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我这里,不讲公平,不怕诈,只求胜利。”
她凝视着蛮蛮兄弟:“不过,你们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打败他,却要使诈术杀了他,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兄弟两人一言不吭,她执起马鞭,方要抽下去。
蛮蛮兄弟同时呼道:“公主手下留情!”
公主一愣,陆大蛮抬起头道:“公主的马鞭抽在我们身上,我们皮糙肉厚,自然是无所谓,但若是这条皮鞭受损,怕公主夜不能寐,忧思神伤。”
公主又是一愣,但她随即冷笑一声:“皮鞭坏了,再换一条便是,堂堂公主府,难道连一条马鞭都买不起吗?”
陆小蛮这时张口说道:“没错,公主一身锦绣华服,全身上下每一样都值千金,唯独这条马鞭磨损不堪,我们兄弟两个半年前便留意到了公主的马鞭,您用了半年都不舍得换,足以说明您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除去浮华,才见本质。”
公主一惊,手中马鞭微颤。
陆大蛮又接着道:“中原人信神佛、恐神明,而公主偏偏在这山神庙后操兵,大动干戈,又咒骂过当今的皇帝,而这又足以说明公主不畏天子,不惧神佛,怕是只相信自己手中的这根皮鞭!”
公主倒退两步,那两兄弟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公主放声大笑起来,简直笑得花枝乱颤。
这次轮到两兄弟惊呆了,他们对视一眼,陆大蛮轻声道:“公主?”
昭华公主半蹲下来,饶有兴趣道:“你们可愿意做我的幕僚?”
兄弟两个眼睛一亮,纷纷磕头道:“臣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甘露亭中,桑萁执起酒杯,轻轻品了一口,笑道:“好一招抛砖引玉,又一招兵不厌诈,公主与蛮蛮兄弟果真是臭味相投。”
狼妖目瞪口呆,还未想明白,一只白净细嫩的手递过来一根鸡腿骨。
狼妖抓起骨头大口啃了起来。
脚步声传来,赖将军引着公主和蛮蛮兄弟走入亭子中。
桑萁没有理她,吩咐婢女继续倒酒,而公主则重重哼了一声,焦躁踱了几步。
她对桑萁道:“桑大人,我可是听说有幽灵军在抓捕兵役的时候偷偷杀死了几十个村民,取其心脏而吞食,可有此事?”
桑萁一言不发,轻轻摇晃杯中的美酒,而那狼妖则出了一身冷汗,抖如筛糠。
昭华公主凝视着他绝美的脸庞,盛气凌人道:“幽灵军在京城生事,一旦惊动了皇帝,牵连到本公主和梁王府,事情败漏,我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桑萁仍然不发一言,瞥了眼狼妖,狼妖惴惴不安的凝视着他。
“桑大人。”公主走过来,端起一杯葡萄酒,冷笑道:“还望大人以后莫要再给本公主和梁王惹麻烦,好吗?”
桑萁抬起头,举起酒杯,邪魅一笑:“公主说话可真是好听,字字如珠,句句灼心,我才刚来没多久,就已经感受到了公主的热情,呵呵。”
他顿了顿,接着道:“公主把我从千里之外请了回来,说是军中缺兵少将,若不是幽灵军,公主又怎能在武则天的眼皮底下,神鬼不觉的得到几千名身强体健的士兵?”
公主不再吭声,酒杯相碰,桑萁轻笑一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公主也喝下了美酒,她端详着桑萁,伸手抚上他绝美的脸庞,她身子一软,就要倒在桑萁怀里,怎料桑萁竟连同他屁股底下的矮凳,忽的移了开来。
公主“啊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桑萁俯身盯住公主羞愤的双眼,悠悠道:“我这张脸已经够妖孽了,公主的美人计对我无用,更何况,凡间的货色,我、看不上!”
众人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亭子里的气氛异常紧张而又尴尬,谁也不敢去扶公主。
公主却不再生气,她站起来捋了捋裙摆,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跟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来抗衡,对待眼前的男人,只能互利,万不能动情,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桑萁的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蛮蛮兄弟,媚眼轻眨,微笑道:“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我祝贺你们从此跟着公主,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陆大蛮、陆小蛮同时躬身道:“大人过奖了。”
桑萁看了眼狼妖,后者直摇尾巴。
他笑道:“你方才赌他们兄弟赢,救了自己一命,我也要祝贺你。”
狼妖磕头道:“谢大人饶……”
“命”字还未出口,桑萁又忽然道:“练兵场归属于公主,我饶了狼妖,然公主的意思呢?”
他眼神锋利,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公主既然有了幕僚,她望向蛮蛮兄弟。
那两兄弟对视一眼,陆大蛮躬身道:“大人,狼妖偷食村民,背叛了您,若您就这样轻易的饶过他,他怎会敬畏大人的威严,将大人放在眼里?”
陆小蛮道:“哼!这种妖留在大人的身边,早生祸患,不如杀之!”
公主拔出赖将军腰间的横刀,狞笑着,凌空一举。
手腕却被桑萁捏住,他身子旋转一圈,刀光闪烁,眨眼间狼妖的头颅飞了出去。
血如泉涌,溅了公主一脸。
她尖叫一声,牙齿打颤,简直比自己亲手杀死狼妖还要万分惊恐。
那把刀被丢在了蛮蛮兄弟面前,两只鸟登时跪在地上。
桑萁俯视着他们,邪魅笑道:“没错,背叛我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呵呵。”
公主深吸一口气,对两兄弟吐出三个字:“给我滚。”
两兄弟连滚带爬逃出了甘露亭。
公主坐在椅子上,她语气缓和了几分,问他道:“你要去贺州做什么?”
桑萁反问道:“公主不相信我,不然,你为何让安南都护府的裴将军暗中监视我?”
公主一愣,不再吱声。
桑萁捡起地上的文书,正是方才公主摔倒时掉出来的,文书是裴将军用绢布所写,又被公主用犀照炙烤过,同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但上面所显示出来的字迹,与梁王所看到的简直大相径庭!
他冷哼一声:“公主用我交给你的绢布和火镰,反过来对付我,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伸手将文书还给公主,认真道:“赈灾官银之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公主点了点头,冷笑道:“没错,是我让贺州刺史易伦雇佣天字虎门镖局,想办法将官银运到泊来镇上。”
“哦?”桑萁疑惑道:“你私吞官银作何之用?”
公主尖利笑了几声,瞧见魏王和梁王不在此地,便沉声说道:“梁王修建天枢引得朝中大臣的不满,如今我让他接手摘星楼,一则是为了从张昌宗手里转移幽灵军到梁王府,二来,我献官银给武三思,明面上是为了帮助他营造摘星楼,实际上,哈哈,当然是为了起事之用。”
桑萁惊得目瞪口呆,他跳起来大叫道:“那可是十万两官银呀,饶是你吃了豹子胆,你又有什么办法,能逃过朝廷的重重关卡,把官银安然运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桑大人不必费心,本公主自有办法。”
公主冷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