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入盏,声音泠泠悦耳,盛起一泓莹莹酒泽。
品一口,连我这朵嗅觉失灵的花还能尝到几分美酒的醇香,这酒该是有多醇厚香甜,容殊酿酒本就有天赋,这些年,想必又精进了不少。
小酌一杯后,我倒上第二杯酒,看着盏中轻轻摇曳的涟漪,问道:“白辰上仙怎么突然就走了?”
容殊放下酒盏,食指沿着边缘摩挲了一下,“先天帝走后,仙上也不愿再待在天宫,便回了斗姆元君那里,凌霄师叔和云衡师叔也一同离去。”
原来走了是这个意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理解师父的决定,变故接连发生,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若我是师父,多半也不愿再待在这个伤心地。
早前听人说师父是重华的私生子,虽然不是真的,在师父心里重华应该犹如温柔可靠的邻家大哥哥,记得那年重华邀我来天宫作客,师父还是个小娃娃,穿着淡青色的纱袍,颇像太上老头门下的小道童,躲在重华身后不敢跟我打招呼,听重华说,师父的父母都不在了,暂时由他照顾,当时我还调侃重华年纪轻轻就当了爹,想起那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勾起。
“你现在住在哪儿,改日我带一坛好酒前去拜访,”他顿了顿,又直白地问道,“成婚了吗?”
我也不知与夜篱是否算成婚了,便打了个哈哈,想将话题引到别的方向,然也不知该聊些什么,没话找话地说道:“你最近忙吗?”
“不算忙。”他话锋一转,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泛起一线幽亮的瞳光,看得人浑身不自在,“你来天宫干什么。”
“来偷太上老头的金丹啊,那老头炼了那么多丹药,不拿去卖个好价钱那就太可惜了。”我随意说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从酿仙府出来后,我去了藏书阁,在里面翻翻找找,还真找到了太上老头编著的太上经卦录,看这名字,这老头可真够自恋的。
翻过几页,一个奇怪的符号出现,与幽荒石柱上的相同,旁边画有注解,原来这些符号的细节是由一幅幅星图构成的,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玄机藏得甚是精妙。
再往后翻一页,又是一个类似的符号,星图相连,完美契合,运以阴阳八卦之术,排列玄妙,变幻无穷。
太上那老头多半是误打误撞加上四处取经才破天荒地发明了这种精巧的术式,以那老头的觉悟,能炼个丹就不错了。
看到最后一页,灵光一闪,一百零八伏魔阵在我脑海中快速掠过,那变幻万千的术式全部融入一张万象星图之中,星辰运转,乾坤易位,既是起源,也是终结,这八卦阴阳之术与灵族所修的符咒倒是互补,一个借星辰之力,一个借生灵之力,合为世间万物。
太过入迷,以至于未有察觉到藏书阁中多了一人。
心中了然之时,我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下一刻将经书随手抛到架子上,面无表情地提步离开,将太上老头当成空气,然这老头偏要来拦我的道。
“念你专程来看老仙著的经书,这次,老仙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你早些离开,被人发现了只会让天帝陛下为难。”
看破不说破,这老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原来那本经书是你这老头写的,本神还以为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半吊子写的。”
“你――”太上老君气得白胡子一撇,将拂尘换到另一边,面上的怒色随着拂尘的挥动消失不见,恢复为平常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天帝陛下早前托老仙炼过一枚丹药,老仙虽然并不认同你的所作所为,但念在你曾为陛下忘川寻魂,这枚丹药就当是天界给你的谢礼。”
我干脆拒绝,“不用。”
太上老君默然几秒,续道,“这枚丹药是陛下托老仙炼的生子丹,你若是对陛下有情,生下天孙后还能重返天界。”
我听得老脸烫红,心里暗暗嘟囔,夜篱这条邪恶的龙原来早就对自己这朵花心怀不轨,真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谁要那种东西,你这老头自个留着吧。”
我匆匆甩下这句话,逃一般地飞出藏书阁,真不知道夜篱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让太上老头知道这种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神有什么隐疾,他绝对是故意的!
飞入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我又是搓脸又是跺脚地平复好心绪,然后潜进老君府挑拣一番,把值钱的拿走,把好看的拿走。
等太上老君从藏书阁钻研一番经卷回来,丹朱和丹听一左一右地跪在门口负荆请罪,得知噩耗,太上老君差点晕厥过去,勉力定了定心神后,怅然地说罢了罢了,并不打算追究这罪魁祸首的责任,丹朱和丹听大眼瞪小眼地表示不解,然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