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还剩一块糕点时,我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下一刻又闪电般地收回手,转过身子背对着夜篱。他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
“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勉力平复好心绪,缓缓摇了一下头,用极力冷静的语气开口,“不曾见过。”
他喃喃两个字“是吗”,仍坐在我对面,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我撑起僵硬的膝盖,提步离开,才走一步,他猝不及防地拦在我面前,我惊地往后踉跄,双手撑在石桌边缘站稳身子,低头看脚尖,如雷的心跳声怎样也无法平静下来,生怕他听见,面上不禁发烫,陷入窘迫的境地。
他神情有几分微妙,往前逼近一步,“你害怕我?”
我摇了摇头,极力克制加促的呼吸,抬手挡在我和他之间,这样也刚好遮住我滚烫的老脸,不过是个老相好,怎么怕得像老鼠见到猫,本神好歹也是长他整整十万岁的长辈,况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拿出长辈的气势。
“本神长陛下十万岁,还请陛下自重。”
他轻轻哼笑一声,微吐的气息拂在我掌心,有些酥麻。
“不知老前辈该如何称呼。”
我错愕了一下,前辈就前辈,干嘛非要加个老字,看来方才那副道貌岸然的礼貌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即使死而复生,这人还是一样毒舌。
“你能不能先后退几步,咱们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他故意问道:“误会什么?”
我吃不准他只是存粹捉弄自己还是另有企图,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走为上,我贴着桌沿小心移动,他眼角微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与他移开距离后,我快步离开亭子,拐过一座假山,刚松一口气,听见身后的声音,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老前辈这是去哪儿。”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笼袖地侧过身,道:“婚宴快开始了,自然是回去吃喜酒。”
他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的方向,道:“婚宴在那边,老前辈走反了。”
我便端着老长辈的架子点了一下头,绕过他向前走去,然拐过一棵珊瑚树,又找不着北了,从袖中取出伏羲扇,使了个术式,扇子浮在空中快速旋转。
“停。”我抬手一指,扇子定在空中,扇尖指向身后,我回身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他似笑非笑:“你是不认路吗。”
我若无其事地将扇子收回袖中,道:“这凡间的法子不灵,应该在…”我抬手一指,朝北走去,他拦在我面前,“一起走吧。”
这倒是个法子,我隔着一尺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弯弯绕绕,顺利到达婚宴大殿,进殿之前,我戴上面纱,他也并未多问。
我与他一后一前进入殿中,惹得那些仙子仙姑一阵揣测。
坐下后,镜羽看我一眼,似有话要问,然最后什么也没说。
笙乐声响,仙侍手持花篮入场,缤纷花瓣交替洒下,一对新人缓缓走来。
月老喜气洋洋地主持婚礼,在天帝的见证下,新人三拜礼成,送入洞房,在座神仙便各自愉快地推杯换盏。
夜篱见证完婚礼后早早离开,曦芜矜持了片刻,也起身离开。
我戴着一块面纱也不方便吃吃喝喝,兴致寥寥,前来恭贺的神仙当中,也就月老看着还算顺眼,这老头穿得喜庆,长得也喜庆,浑身上下都喜庆,看着就像凡间的年画娃娃,只是...年纪有些大。
月老喝得醉意朦胧,余光处好像有什么鲜艳的东西特别扎眼,眯着眼睛定睛一看,笑呵呵地走了过去。
“这不是冥君吗,难得碰见,要不要老仙给牵根红线。”
镜羽没有搭理。
月老碰了一记冷钉子,撇撇嘴角,又眯着眼睛看向我,“这位小仙子如何称呼,要不要老仙给牵根红线。”
我正要婉言拒绝,镜羽干脆利落地冷淡道:“不需要。”
月老撇撇嘴角,气哼哼地走远了。
婚宴结束,各路神仙三两结对地离开西海龙宫,四只青焰冥兽开道,鬼兵鬼将随行,这样大的阵仗惹得一些仙家颇为不快,然也得让出一条道供銮驾经过。
銮驾离开西海后,我对镜羽道:“小羽,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
他静默几许,突然问我:“你把花送给他了?”
我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发鬓,那朵花不见了,难道是被他偷走了,但他一个天帝也用不着偷一朵花吧,“应该是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然也没叫冥兽停下,我瞧他心情似乎不佳,便暂且随他先回冥界,大不了过后再溜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