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说要教紫小哥酿蜜,自我手把手地教紫小哥采花酿蜜,紫小哥每每见到夜篱,便亲切友好得似要掏心掏肺,一声声夜君也唤得愈发深情款款,情意绵绵,我心下甚是叹惋,若是紫小哥能托个女身,必能与夜篱修个神仙眷侣,可惜啊,可惜啊...
若是夜篱当时知道我这么胆肥地编排他,也不知会不会把我这朵花重新种回土里。
以前在天界酿蜜,有阿婆指导,后来进了酿仙府,有师父指导,如今在妖界酿蜜,原材料不熟,配方没有,真真是一头雾水。
妖界花品繁多,有连紫,金盏,木春,芙蕖...碧棠,白棣,蔷薇,许是因为身为花仙,我对花的香味有一份独特的敏感,两两相配,一嗅便知是否搭配。
酿蜜讲究从简入繁,我先依香味将搭配的花品以两个为一组,正好分为七组。
在我细心的指导下,紫小哥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心下免不得一番喟叹,酿蜜还是要有天赋才行,虽天道酬勤,但材料不对,天理来了也没用。
“琉璃妹妹,哥哥我对酿蜜一窍不通,你就放过我吧。”紫无心万分诚恳地道,眼角浸了几分泪意,衬得容貌愈发艳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见紫小哥如此万念俱灰,我心下反倒松了一口气,但毕竟是朋友,还是要虚与委蛇一番,便道:“紫哥哥,天赋之事,强求不得,你也不必勉强,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就算你学不会酿蜜,也一定能找到别的才能。”
我自认为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既不会伤了紫小哥的心,也能鼓舞他弃暗投明,然,事与愿违,紫小哥不知中了什么邪,要继续尝试。
转念一想,左右不过两日,继续尝试也未为不可。
咕噜咕噜,黏糊糊的气泡在罐子里肆无忌惮地撒欢,一股诡异的气味飘散开来。
花浓拈来一片宽大的芭蕉叶子缓缓扇着,夜篱牵着我离开了这苦命的院子。
明苍听闻自己的儿子最近沉迷于炼丹修仙之道,今日得了空便来瞅瞅,还未走近,一股诡异的味道便飘了过来。
好歹是妖界之主,即便心下嘀咕是鸡屎味还是马粪味还是霉臭味还是……,仍好整以暇地走了进去。
“儿啊,你这炼的是什么?”明苍语重心长地问道,实在不知那罐子里咕噜咕噜冒泡的黏糊东西为何物。
紫无心正在天人合一的境界之中,自动屏蔽外界一切干扰。
花浓停下扇风的动作,俯身颔首,竖立的芭蕉叶刚好挡住鼻尖,禀道:“君上,少主这两日在夜君那位小夫人的指导下学习酿蜜,然始终不得其法,酿出来的东西,也是品相独特,气味诡异。”
明苍难得见自己儿子这般认真的样子,心想还是不要打消其积极性为好,便在旁边观摩了片刻,头皮发麻地离开了院子。
明苍离开后,四名系着面巾的侍女立刻围到花浓身侧,小声询问起来。
一问:“姐姐,少主还要魔怔多久?”
二问:“姐姐,君上有没有劝劝少主?”
三问:“姐姐,这院子里的味道这么大,少主闻不到吗?”
四问:“姐姐有没有香丸之类的能熏熏院子?”
花浓淡定道:“习惯就好。”
四人甚是崇拜地望着花浓,前辈就是前辈,这份镇定自若的心性,真是令人望尘莫及,殊不知这位前辈早已谋划好了自己的沐浴焚香计划。
“连紫这次采五朵,金盏采三朵,木春两朵,芙蕖六朵…”我一边念叨一边采花,虽然紫小哥酿的…姑且算是花蜜,皆是惨不忍睹,但七组之中还是有个高低之分,高的多采一点,低的少采一点,重点培养,悉心指导,说不定就没了天理。
夜篱随意拈起一朵花看了看,随意戴在了我发上,接着又拈起一朵,又戴在了我发上…直到在我脑袋上种了一个花圈后,这才善罢甘休。
花枝疏影里款款走来一个妖艳勾人的女子,一袭及地的黑纱长裙,香肩半露,纤纤玉手上拈着一枝芙蕖,行近时,朝夜篱送来一个媚眼,贝齿微露,丹唇含笑。
我瞧着黑裙美人那一双深情款款的丹凤眼,心下喟然,看来自己又成了一个透明人,虽然以前在天宫时常听那些小仙娥议论夜篱有多俊美,到了凡间和妖界后,才知这俊美是不分国界的,若是日后夜篱娶妻生子,不知该有多少女子为之肝肠寸断,真真是作孽。
“公子便是少主的客人,夜君吧。”女妖柔声媚语地道。
夜篱微微颔首,并无多的话,出于礼貌,我主动搭茬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女妖冷淡地瞥我一眼,又对夜篱热情道:“妾身夫君想请夜君过去吃杯酒,还请夜君赏脸。”
我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对夜篱道:“你去吃酒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他携起我的手,道:“娘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这么一句生死相随的义气话听得我却是脊背发凉,脑中灵光一闪,定是因为他突然唤我娘子,所以自己才会出现这全身发冷的不适之症,快速定了定心神后,我也应了他一句义气话。
“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
夜篱嘴角闪过一丝抽抽,眉目微垂,颇有几丝没奈何的意味。
女妖殷勤道:“原来这位便是夜君的夫人,不知夫人该如何称呼。”
凡间的书上说女人善变,看来这善变也是不分国界的,作为一名德才兼备的花仙子,要时刻牢记仙家风范,宠辱不惊,淡泊明志,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便要礼尚往来地回个道道。
“这里的人都叫我小夫人。”
女妖勾了勾红唇,道:“小夫人说笑了,这妖界哪有什么人。”那双丹凤眼中浸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唐突,毕竟神仙喜欢称小仙如何如何,凡人喜欢称小人如何如何,妖怪喜欢称小妖如何如何,是以多半皆不喜欢张冠李戴,正准备赔个不是,便听夜篱道:“夫人请带路吧。”
女妖将手中芙蕖往右边一挑,笑脸盈盈地道:“夜君这边请。”
经过九转十八弯,一座宫殿映入眼帘,虽然不如大明紫金宫巍峨璀璨,但也是雄伟辉煌。
身形削瘦的中年人着一袭绛红长袍信步行上正前方的宝座,挥一下袖袍,落座,一双精目戾气迸射,两道浓黑的剑眉之间隐带煞气,这位便是紫无心的伯父,妖界的焱炽王。
“妾身参见王上。”女妖福身恭顺道。
我小声问夜篱道:“咱们是不是也要像这样行礼?”他冲我微微一笑,弄得我心神一恍,也就不去纠结礼数之事了。
焱炽抬了一下袖,女妖起身后,介绍道:“王上,这位是少主的客人,夜君,这位是夜君的小夫人。”
那双精目在我身上快速掠过看向夜篱,视线咄咄逼人。
我见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对视,心下不禁感慨,这大叔果然发现了吗,他的这位妾身倾慕夜篱意图红杏出墙,难怪这大叔看夜篱的眼神毫无情意可言,凶光烁烁,亏得夜篱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果然是位敢做敢当的好儿郎。
正当我如斯钦佩之际,那位一脸凶相的大叔哈哈笑出了声,笑声爽朗洪亮,心下又是一番感慨,面对情敌还能愉快地笑出声,这大叔也是位心宽体胖的好儿郎。
“夜君和小夫人请入座吧。”焱炽道。
夜篱微微颔首,牵着我在一旁的桌案后落座。
女妖俯身道:“王上,难得贵客到访,素柔想献舞一支,以尽地主之谊。”焱炽点头应允了。
黑色纱裙缭绕如水,雪肌玉骨若隐若现,眸光流转之间,暗送秋波,纤纤玉手勾转缠绕,极尽风情万种,如此绝色,若是寻常男子,恐怕早已是鼻血直流三千尺。
我见这位名唤素柔的妾身时不时对夜篱眨一下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跳得太累有些眼睑痉挛,不过瞧她那娇羞欲滴的模样,确实是对夜篱贼心不死,想要再续前缘,夜篱戴着个面具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但若两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决定私奔,我会不会连带着被凶大叔追杀,唉~,我这朵苦命的花。
素柔见自己使出浑身媚术也不见这个夜君意乱情迷,心下不禁懊恼,足尖轻点,轻盈转向夜篱,哎呦一声,假装脚下一滑,势要摔在夜篱怀中,那袭墨色衣袍突然不见,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我正准备伸手去扶扶那位素柔妾身,便被夜篱搂着腰身飞到了一旁。
“你怎么又用仙术,不怕天兵天将来抓你吗?”我小声埋怨道,心里着实为他担忧,他似笑非笑:“这是轻功,不是仙术。”
焱炽不悦地皱了一下眉,素柔忙跪在地上请罪道:“妾身失态,还请王上恕罪。”焱炽摆了一下袖,冷淡道:“下去吧。”
素柔退下后,焱炽举起酒杯赔笑道:“素柔无用,扰了夜君雅兴,还请夜君见谅。”说罢便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起身道:“本王后花园中景致上佳,还望夜君和小夫人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