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方二八,已是成婚之龄,”看到这儿,我停了下来,心下犯起了嘀咕,二八,二十八?凡间女子都这么晚成婚吗,可柳仙爷爷说凡间女子年满十六,便可谈婚论嫁,不同于天界女子,几万岁不成婚的仙子仙姑,大有人在…想来想去,还是明日去问问柳仙爷爷,他经常下凡游历,想必知道这二八是个什么意思。
一丛翠柳缓缓拂动,柳树仙卧在树上打盹,重新长出的白胡子已有两根手指长。
“柳仙爷爷!”
柳树仙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自己,白胡子动了动。
“柳仙爷爷!”
白胡子又动了动。
“柳仙爷爷!”
柳树仙这才慢悠悠地醒来。
“嚯嚯嚯,是小琉璃啊。”柳树仙乐呵呵地从树上飘下,我忙将翻开的书递了过去,问道:“柳仙爷爷,这上面说一个凡间女子年方二八,已到成婚之龄,这二八是指二十八岁吗?”
柳树仙拿过书,眯着眼睛看了看,又翻过封页看了看书名,习惯性地捋捋胡子,道:“这书上的二八,指的是两个八岁加起来,也就是十六岁,这凡间姑娘在不同的年纪有不同的叫法,”柳树仙变出一根柳枝在空中写了起来,“金钗,是指十二岁,豆蔻,是指十三岁,及笄,是指十五岁,这十六岁,又称碧玉,还有桃李,花信,小琉璃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些,再看这些书吧。”
连柳仙爷爷都这么说,我想这本书定是十分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但两日后又要去给夜篱做思想汇报,这可如何是好。
一番纵横谋划过后,我便有了主意,先让柳仙爷爷看一遍,再给自己总结一下心得,凭自己聪慧的天资,再将总结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夜篱,这样一来,应是万无一失了。
“小琉璃,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回去拿书。”
两日后,我带着五本书去了锦桐宫,想着做完思想汇报后便将书还给夜篱,这样屋子里就少了些拥挤。
柱子上的金龙还是金龙,守卫的天兵却换了一个,多半是被小心眼夜篱公报私仇,真真是可怜。
穿过前院,经过拱门,进入大殿。
天兵退下,仙侍引路。
穿过回廊,经过拱门,再入回廊,七拐八绕,停在了一间房前。
“殿下,酿仙府的琉璃仙子到了。”仙侍禀道。
房门从里边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出来,氤氲着几丝温润的水汽。
“仙子,请。”仙侍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抱着书踏进房中,眼前豁然开朗,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房中摆设最少,却极为讲究,白玉净瓶,紫兰仙琼,天蓝纱帐,水纹潋滟,白檀木香,凝神静心。
“殿下?”我试探着喊了一声,“过来。”声音从层层天蓝纱帐后飘来,带着飘渺的花香,染着氤氲的水雾。
拨开一层纱帐,两层纱帐,三层...七层,八层,九层,一方大得离谱的浴泉映入眼帘。
水雾氤氲,花香四溢,漆黑的青丝在水中随意散开,仿若一朵恣意绽放的夜色之花,肩颈的线条匀称而精致,所谓新鲜出浴的美男子,大抵便是夜篱这样。
此时的我还不懂什么为非礼勿视,只是觉得应该把头低着。
“要下来一起沐浴吗?”他问道,一双漂亮的眼睛泛着迷离水泽,衬得眸中涡黑惑人心神。
我讷讷地摇了一下头,自己这朵花在岸上便被他欺负得体无完肤,要是到了水里,说不定会被他欺负得魂飞魄散。
他勾了勾唇,扫了一眼我手中的书,道:“说说心得吧。”
我便将柳仙爷爷与自己总结的心得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春阁怨说的是凡间女子未出嫁前要多学点才艺,这样才不会被未来的夫君埋怨无才无德,鸳鸯记说的是一对鸳鸯云游四海,行侠仗义的故事......天仙配说的是凡间男子克服千难万险,得道成仙,与天宫仙子终成眷属。”
他听完,淡淡道:“出去等着。”
我本想着把书还给他,听他语气不善,便又抱着书原路返回门外。
等了半个时辰,房门才打开,夜篱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我立刻从台阶上站起身,规矩地站好,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唤来一名仙侍,吩咐了一句,便将我和怀里的五本书拐去了凡间。
仙侍在锦桐宫守株待兔,直到白辰上仙亲自前来接人,他便将太子殿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
“白辰上仙,太子殿下带着琉璃仙子去下界历练了。”
初入凡间,夜篱说要带我去青楼,可怜当时的自己并不知何为青楼,只道是青色的楼阁,想来别有意趣,到了之后,才发觉并非如此,楼里楼外,青色少得可怜,倒是花花绿绿,满目鲜艳,楼中香味腻人,嘈杂喧哗,当时觉得脑子里一片五光十色,两眼一抹黑,晕了。
醒来时,一方淡雅的天蓝纱帐映入眼帘,晕倒之前的浑浑噩噩顿时清明了不少,夜篱坐在我身旁,神情似笑非笑,看着有几分古怪,想来他还算有几分体贴,知道我现在是个病人,只在心里偷偷嘲笑,面上隐忍不笑。
他在凡间生活过一段日子,我人生地不熟的,日后还得活在他的屋檐下,况且凭自己现在的修为,也无法回到九重天宫,还是要多多体谅他一些才是。
如此一想通,我便不情不愿地道:“殿下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反正是我自个太没用了。”
他伸手摸在我额头上,眸中是一片柔和的涡黑,道:“在凡间不必称呼殿下,要叫夫君。”
“才不是夫君,你我有没成亲,你才不是我夫君。”我虽然对凡间繁杂的称呼系统了解得不甚完善,但也知道夫君是凡间女子成婚后对自己另一半的称呼,还有相公,官人,都是这个意思,天界就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直呼其名便可。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胡诌道:“这夫是凡间男子的代称,后面再加一个君字,表示尊称。”
我反驳道:“柳仙爷爷说夫君是凡间女子对另一半的称呼,你就是想诓我喊你夫君,占我便宜。”
他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坏笑地问道:“这个算不算占便宜?”
我干脆道:“算。”心里却有几分虚,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占便宜,又没少块肉,但要是钟吾骗自己说只尝一口糖葫芦,那肯定就是占便宜,因为钟吾一口就是一颗红彤彤的山楂果。
既理不清,索性换个话题。
“你干嘛一直把手贴在我的额头上?”
“我在给你渡灵力,这样你能早点康复。”
“可我没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因为我修为不够?”
“嗯。”
夜篱又是给我渡灵力,又是喂我喝粥,在他的细心照顾下,下午自己便康复如初,我想他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至少对自己不是。
屋子外面是用篱笆围成的一个院子,再往前是一条河,再再往前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仿若天然垂下的翠色帷帐,隔去喧嚣浮华,安守静谧宁和。
屋子后边是一片大林子,住着飞禽走兽,妖魅精怪,性温良,遵天道,几百年间,也未生出邪祟害人的怪事。
傍晚时,夜篱在厨房做饭,我在旁边看着,原来那双又长又细的手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做得一手好菜。
夜幕垂下,屋中点上蜡烛,明黄光晕透过门缝窗棂,映下朦朦胧胧的柔和。
我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拍手鼓掌道:“殿下厨艺了得,神通广大。”
话音刚落,他便夹了几根菜丝送到我嘴里,等我吃下后,问道:“好吃吗?”
我十分诚恳地回道:“好吃。”
他自言自语地道:“能放心吃了。”
哗地一瓢凉水浇在我暖融融的心上,原来他是在拿我试菜,这人果然还是讨厌,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还是要相互包容,我便专心吃饭,没有与他计较。
夜篱吃饭的样子,优雅从容,比阿婆吃得还要慢条斯理,我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只得装模作样的细嚼慢咽,偶尔问他几句话,他也一一回答。
“殿下,这是你在凡间的住处吗?”
“偶尔住住,出了林子,便是市集,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殿下,柳仙爷爷说,凡间的茶楼里有说书的,讲的故事可有趣了,咱们明天去听听吧。”
“我送你的书,上面写的故事,可比说书的讲的精彩。”
“可师父和柳仙爷爷都说我还小,读不懂书里的内容,我也觉得自己修行尚浅,怕是理解不了其中真义,暴殄天物。”
夜篱面色闪过一丝古怪,看着倒有几分哭笑不得。
“你给我讲的心得,都是胡诌的吗?”
“不是,是柳仙爷爷看了之后给我讲的心得,毕竟柳仙爷爷见多识广,见解要比我深刻得多,这样才不会暴殄天物。”
“......”
夜篱面上的古怪添了几丝五颜六色,心下无言。
饭后,夜篱在厨房洗碗,我在旁边看着,心下暗叹那双又长又细的手真是多才多艺,写字,做饭,洗碗,样样出色。
晚上,睡觉成了一个问题,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褥。
夜篱说神仙在凡间不得随意施展仙术,但降妖除魔例外,否则要被关进九重天塔。
九重天塔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凶悍妖魔,我这朵花要是被关进去,不得被欺负得渣也不剩,既不能用仙法,那只能趴在桌子上睡一晚,夜篱是天宫太子,肯定是要睡床的。
“桃桃,寻思什么呢,过来睡觉吧。”
夜篱一脸悠闲地坐在床边,并无觉得刚才这句话有何不妥,我听得却是一头雾水,隐约感觉这桃桃指的是自己,但也不确定,便问道:“殿下,桃桃是谁啊?”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忙纠正道:“殿下,我是琉璃,不是什么桃桃。”
他微挑眉梢,道:“那就叫琉琉。”
牛牛,打死也不叫这个名字,一番天人交战后,桃桃成了我在凡间的名字。
“桃桃,站在那儿干嘛,过来睡觉吧。”他说着朝我招了招手,目光愈发地不怀好意,我后退几步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他起身朝我走了过来,我突然觉得他把自己拐下凡间其实是为了杀人灭口,可自己并不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胆战心惊之间,便被他牵着手朝床榻走去。
夜篱的手冰冰凉凉的,但并不冷,被他这样握着,自己心里反而不慌了。
“你要睡里边,还是外边?”他礼貌地征求我的意见,我想了想,还是睡外边要好些,万一晚上他起了什么坏心思,也方便逃跑。
刚躺下,我便被他伸手捞进了怀里,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也变得尤为清晰,“你身上真香。”他在我耳边轻轻道,微吐的气息拂在我的脖子上,一片酥麻。
我感觉心跳得好像有点快,脸上也有些烫,突然惊寒,该不会被他下蛊了吧,小心地转过头,见他已经闭着眼睛睡觉了,想往外挪,又怕惊醒他,一番天人交战,心跳恢复了正常,也就安心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