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已在路上行了十余日,眼看着便要进入居失国境了。
自打那晚和忠勇公聊过之后,端落儿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与四皇子保持距离,即便是一路同行也是能避则避,四皇子显然也有此意,这十几日之中,两日除了行礼送迎的话不曾多说一句。
小遥从外面回到马车内,道:“郡主,马上就要进居失国了。”
“可到都城骧应还要有好几天的路程。此次还要你陪同前来真是过意不去。”端落儿身边自环玉之后再无体己的丫鬟,虽与小遥相处日久,但毕竟小遥是四皇子的人。
越致霄为此征求了小遥的意见,想让她陪嫁如居失,贴身照顾落儿,可端落儿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无奈之下,越致霄只能安排小遥此路陪行,到了居失再随他回去。
“这是哪里的话!”小遥刚想同往日一般替四皇子表功却忽然念起今时已不同往日,主动岔开了话题,心中的感伤则难以抑制。
“看来真该入夏了,这天也热得格外厉害。”端落儿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赶忙岔开话题,“这么热的天,大队从早走到晚都不曾歇息,眼看着就要傍晚了,还没寻着落脚的地儿吗?”
“对啊,这一路走着好久没经过什么小镇村落的,再走下去怕是要露宿了,我去问问看。”小遥说罢便出到帘外,向一旁的卫队统领卢峰打问过赶路的情况,回来禀道,“郡主,难怪您觉得天热了,这再有几里地便是独矗山了。这两天大队必须马不停蹄地赶路,今晚公主只能将就一下在车里歇了。”
“独矗山?这名字虽怪听着倒是耳熟。”端落儿觉得身上燥得慌,胸口也如有大石压着一般沉闷。
“郡主也听过独矗山吗?”小遥略感惊讶,这地方不要说是王府之中足不出户的郡主,就算是朝中大臣也未必都听说过。
“感觉挺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听过了。听你刚才的话,这山似乎有古怪,为何到了这里便要不顾炎热日夜兼程赶路呢?”
“公主有所不知,这独矗山脉连绵数十里,唯有一峰直插入云,没人知道它有多高。山体发黑发热,方圆百里内都渺无生迹,连水源都没有,当然不能在此久留。”
端落儿道:“当真是古怪。小遥你怎么这么了解的?”
“我跟着四皇子到处奔走,又喜欢打听古怪新鲜的事儿,当然就听过了。”小遥说完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听说这么多年来居失就是碍着有这座山行军不便才没能打越国的主意。”
端落儿闻言点点头,难怪皇上以前不考虑同居失结盟之事,现在却突然极力要促成。看来是因为西鸠已被攻下,此山已无法屏隔居失,果然是危险得很。
想到这里,她探出头去,往大队行进的前方望去,天色虽暗了,却还是隐隐约约能见得一柱擎天,那想必就是独矗山了。
她的头又开始晕起来,一摸额头,居然渗了好些汗出来。
小遥赶忙凑上前为她扇风,道:“郡主,您看着脸色很差,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兴许是这里热了些,还没适应过来。不要紧的。”
“对了,今天国主就又派人送了些姜阖丹来,您要不再吃两粒?”小遥赶忙从怀中取出一瓷瓶,“我见您前两天吃了这丹丸身子好了些,您别说,进贡给皇上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不必了。”端落儿笑着摆摆手,“这东西大热,前些日子天寒,用它是好的。如今,是热得难受了,自然不能再服它。”
“原来如此。”小遥撇撇嘴,又将瓶子收了起来,“这样的话就留着到了骧应您再用吧!听说那里天寒,即便是夏天也用不着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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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又行了几日,走了好些崎岖山路,终于离骧应越来越近了。
居失国地处高原,又多山多丘陵,一路崎岖不平,越国派来的送亲队伍中绝大多数人已出现诸多不适的症状,居失人却走得四平八稳,毫无异状。
能习惯这么恶劣了生存环境,也难怪居失军队骁勇善战,听闻其当年灭西鸠之时便是如入无人之境那般,势不可挡。
端落儿最后将目光投向在前骑马而行的四皇子,正逢适微一侧脸,满面忧思尽被她捕入眼中。
居失国的使节驿馆就在王宫西侧,越国送亲队伍便在那里歇住。
落儿郡主则直接安排住进了王宫之内,暂居西宫。
居失国后宫的规矩是,王后居正中宫,称中宫后,再设东、西、南、北四宫妃,宫妃之下为七位夫人。夫人以下不得生养,皆由国主依喜好分封,另有芳容、仪媛、才女和选侍四等。
如今汲霍虽已娶了多位宫妃和夫人,可正宫之位仍然悬空。
四妃之中司军崇戎勿之女崇戎真和司政古戈胥之女古戈娅占去南、北两席。
由此可见,越国郡主正式嫁入王宫之后,最低将是西宫妃,可谓是后宫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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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致行与莫乘远同在书房之内。
居失朝队离开后,皇上的身体仍无丝毫康复的迹象,于是两人都少不得多分担些政务,日日奔忙。
越致行道:“刚刚收到来信,大婚的日子选在了三个月后,看来这段时间,四弟都没法回来了。”
“当初非要提前将落儿郡主接至驿馆,如今却又将婚期安排的如此靠后。”莫乘远眉头紧皱道,“真不知这个居失国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越致行叹了口气,道:“父皇身体仍无好转,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四弟不在,着实可惜。”
莫乘远道:“不过,皇上此番安排也实在让人不解。还有,玉妃失子一事,太后已另着他人调查。如此一来,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又是皇祖母?“越致行满脸疑惑道,”四弟之所以去居失,不完全是父皇的意思,皇祖母也是极力赞成的。即便说是为了四弟和汲箤公主之事,可为了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实在有些牵强,更何况这根本不是皇祖母的一贯作风。居失山高路远,单单来去便要月余,皇祖母不可能想不到,更何况她一向疼惜四弟。实在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安排。”
莫乘远道:“太后所为确实值得琢磨。而如今最让人担心的是皇上的身体,太医可有新的医嘱?。”
越致行摇头道:“父皇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可父皇竟还是时常手脚冰泠,要服用大热之物方可维持,这样下去,只怕是内里都要虚了,我实在很担心。”
“依皇上目前的状况,服食大热之物未必就是良法,如此只能起一时之效。”
“父皇前些日子为了应对居失朝队,试着用了居失国送来的姜盍丹,倒是好了一段时日。前两天太医念着天开始转热,便先给停了,也不知是不是停药缘故。”
莫乘远安慰道:“向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子也不必太过忧心。按着太医嘱咐好生调养便是。我还担心一事,听说皇上近来往瑾妃那里去的勤。”
越致行不以为意,道:“这倒没什么可担心的。父皇偏宠哪个也不过都是一时的,之前的事情虽然二哥有嫌疑,却也只是猜测没什么证据。更何况京城和周边的军队都由你调控。如今只盼着父皇能早日康复,四弟能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