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冰空醒来时，修炽正趴在一旁的书案上，眼睛紧闭，眉头微蹙，眼下一片乌青，看来应当是熬了一夜。
冰空起身，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了件袍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修炽身边给他盖上。
尽管冰空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修炽还是被惊醒了。
“你醒啦。”睁眼看到是冰空后，修炽眼睛一弯，浅浅一笑。
“嗯，”看修炽醒了，冰空便也不过分注意了，理着袍子的边缘给修炽盖好，“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
“没事，刚刚眯了一会了，我们待会就出发去潞城吧。”
看着修炽还有些疲惫的神色，冰空不忍道：“你最近太累了，还是去床上躺一会吧，潞城我自己也可以去的。”
修炽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现在外面太乱了，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没事的，再说不是还有影绰陪我吗？”
“我还是一同去吧，再说，我本来也该去那边看看情况了。”
“那你再睡一会，睡到...辰时吧，辰时我们再出发。”
修炽看着冰空，没有说话。
“好啦，别愣着，赶紧去睡觉。”冰空推攘着修炽走到床边，把他摁到床上躺好。
“好了，睡觉。”冰空坐在床边给修炽掖好被角，却发现他还一直盯着自己，眼睛亮亮的。
“你看我干吗？闭眼睡觉啊。”被这么直勾勾地一直盯着，冰空不由得有些害羞了。
修炽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扬了扬嘴角，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修炽盯着，冰空便开始越发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脸。
笔直锋利的鼻子像耸起的山峰，在柔和的光线下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眉黑如黛，像两柄气势的长剑，为这有些阴柔妖冶的长相增添了些阳刚之气。细密的睫毛像两把黑色的羽扇，轻轻盖上了那两湾澄澈的星空。
只是那眼周的乌青，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更显突兀。
冰空看着，愈发心疼起来。
这段时间他一定累坏了，不单要照顾自己，还要操心前线的战事。这么多的事情，他是第一个要去负责的人。
世人只道他如何天资过人却走上殊途，如何在穷追堵截中起死回生，如何以一敌众闹得神族上下人心惶惶，却从不在意他为何那样，更不会关心他所遭受的伤痛与疲累。
听着修炽均匀的呼吸声，冰空感觉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微微的酸涩。
好好睡吧。
冰空在心里轻语了一句后，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修炽脸上移开，起身走出了营帐。
刚出营帐没走两步，冰空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影绰。
“早啊。”影绰打了声招呼，看向冰空身后，“殿下呢？”
“睡着呢。”
“睡着呢？”影绰有些错愕地反问道。
“嗯，”看着影绰吃惊的表情，冰空感觉有些大惊小怪，“他昨天晚上好像一夜没睡，所以我就逼着他睡到辰时再起来。”
“哦~”影绰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脸上绽开一抹微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很欣慰吧。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关心和管束殿下的人了。”
“嗐，”冰空有些羞怯地低下头，“他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我操心操心他也是应该的。”
“对了，你还没用早膳吧？我一会让人送些过来。”
“嗯...”冰空应着，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你们做饭的地方在哪啊？我直接去那里吃吧，完了我还想亲手做碗粥给修炽喝。”
“你又要做饭？”影绰下意识警惕起来。
“怎么了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说了，我毕竟也做过几次了，总不至于还像第一次做的那么差吧。”
“那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亲自指导你做。”
“这样就最好啦。”冰空满意一笑，挽着影绰的胳膊同她一起向厨帐走去。
路上，冰空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影绰，我发现修炽这次回来以后，好像时常会累啊，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
闻言，影绰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想必绝生壁留下的伤害吧，即便殿下现在已经复生，可神识受到的损害估计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
“唉。”冰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这么苦呢？”
“所以你可更要好好待他啊。”
“嗯，我会的。”冰空暗暗下决心道。
一进厨帐，冰空就拉着影绰先去为修炽熬粥了。
“嗯，就这样切，小心切到手。”
“那边水快沸了，抓紧。”
“倒的时候慢点，小心水溅出来烫到你。”
......
影绰在一旁提醒着，冰空也照着她讲的步骤一步步完成着，剩下的就只需要等了。
“行了，干等着也没用，过来先吃点东西吧。”影绰招呼着，把筷子递给刚坐下的冰空。
“我感觉我这次应该能做好。”
“嗯，我看你刚刚做的还...”影绰说着，突然神色一变，而后撂下筷子飞快地捂住了自己脖间的衣领。
“你怎么了？”冰空被影绰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影绰用力闭着眼，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舒展了眉头，睁眼看向冰空。
“你到底怎么了啊？”冰空担心地挪到影绰身边，想要仔细查看她的状况。
“没事。”影绰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躲闪地看向桌上的早餐，“刚刚突然心悸了一下，可能是最近太忙没休息好的缘故吧。”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医师啊？我看你好像还挺严重的。”
“没事没事，”影绰说着，把冰空推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老毛病了，我之前也这样过，就是没休息好。”
“老毛病？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我跟前的时候又没打仗，你当然没见过啦。”
“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潞城要不你也别去了吧？”冰空紧皱着眉头，眼里全是担忧。
“真没事，我身子骨没那么差，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吗？”影绰故作轻松地动了动身体，可冰空还是一脸愁云地放心不下。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这些常年打仗的，谁身上没个小伤小病的啊？我这已经算好的了，吃点药休息休息就能调养过来，你就别担心了，好吗？”影绰像哄小孩子一般耐心哄着冰空。
“真的？”听到影绰说没那么严重，冰空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真的啊，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骗你干嘛？”
看冰空还是一直紧盯着自己，影绰不得不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吃吧，多大点事啊，小心一会粥熬糊了啊。”
“哦。”看影绰一脸轻松不在意的样子，冰空方才将信将疑地重新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