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样一场骇心动目的处决后,大家也都不敢再妄议些什么了,各自散开去收拾战场的残局。
常辉的尸体被抬了下去,而常辉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而晕了过去,被几个同乡的人抬去了救治的地方。
冰空忧心着受伤的人,急着前去探望一番,却又发现修炽还在一旁等着她,便有些愧疚地走到他面前。
“抱歉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还经了这么一场风波,不过这次也多亏了有你在。”
修炽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能帮到你说明我这一次还没有白来。”
冰空浅笑一声,看着周围纷乱的人和环境,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我得赶紧去看看伤员们了...”
“需不需要我派些医师过来?”
“不用啦,我总不能事事都依靠你吧,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冰空善解人意地说着,修炽心里却有些低落,“那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找附近的驻军,他们就在几十里外。”
“嗯,”冰空点点头,有些留恋地看着修炽的眼睛,“本来还以为能和你好好叙叙旧呢,没想到他们突然攻来。那就等以后吧,反正时间还长呢。”
修炽垂眸,只微微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
“那...我就先走了。”冰空说完,缓缓向后挪着,准备转身之时却发现修炽双手微微抬起,似有拥抱之意,但临了又放下了。
“嗯,保重。”修炽说着,重新看向冰空的眼眸。
冰空朝他微微一笑,便转身快步走开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是太尴尬了,连一个告别的拥抱都无法名正言顺地拥有。
赶到伤员所在的地方时,神族来的士兵们正在全力医治着伤势过重的几个人族。冰空询问过他们的情况后,便也开始投入了抢救之中。
等到每个人的伤势都稳定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冰空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到外面,看向修炽最后站着的地方。
那里已然没有人了,可冰空却还是不忍移开目光。他来到她这里,平白无故打了场仗不说,临了她还自己先走了,送都没有送他一下。
冰空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坐到房前的台阶上,撑着头看向头顶的夜空。
星空还是那么的华美幽静,无声地朝时间的尽头流去,全然不会因地上发生了什么而改变它一贯的样子。
置身于这样的烂漫之下,仿佛连自己渺小短暂的生命都能得以永恒的升华。
冰空闭上眼,独自享受着这片宁静与悠长。
“小殿下!”
一阵急促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冰空转过身,看到旋业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
“常姨醒了,哭天喊地的,情绪有点失控。”
“带我过去。”冰空起身,跟着旋业一路走到常姨的房间。
一进门,冰空就看到常姨跪倒在常辉以前睡的床边,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着,小小的房间里围了许多人。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啊!你让娘一个人怎么办啊...”
“常姨。”冰空拨开人群走到常姨身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看到来的人是冰空,常姨的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啊?你让我一个人活着可怎么办啊?”
常姨说着,抬手抓住冰空身上的衣服推攘起来,旁边的人急忙上前拉开了她。
“常姨,我带您去个地方吧。”冰空说着,拉过常姨的胳膊,搀扶着她走向伤员们的病房,旁边的人也不明所以地跟了去。
去到病房后,常姨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了。
昏暗的烛光下,好几个伤重的人族青年正不省人事地昏睡着,有的人身边还坐着泪眼婆娑的家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血腥味。
冰空又带着南姨去了旁边的房间,那里的伤员虽然意识清醒,却要么折了胳膊断了腿,要么伤重的无法起身,只能靠人伺候。
看过这两处之后,冰空便带着常姨去了屋外,有些城民不放心地跟了过来,但也只敢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
“常姨,您看到了吗?”
常姨点点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您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杀常辉,我现在告诉您,里面躺着的那些人就是我的答案。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受伤的人正在带着伤去照顾别人,去值守巡逻。”
“石族的军队攻来的时候,他们即便知道自己是人族,难以抵抗,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冲上去了。大家都很爱这里,都在拼尽全力地守护这片地方。”
“而常辉呢?他为了一己私欲,甘愿与外人勾结,甘愿毁掉大家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家园。这次多亏了我们有个强大的帮手在,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丢掉性命,我们现在待的这片地方还能是这个样子吗?”
“我理解您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可您也要理解里面躺着的人母亲的心情啊,常辉他做了这么严重的错事,必须要受到惩戒,否则我无法向众多伤员交代,也无法警戒那些动了小心思的人。”
“亲手杀了您的儿子,我很抱歉,今后我会努力地补偿照顾您。可作为最开始建造和管理这片地方的人,我必须要这么做。”
半晌,常姨抹了抹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着开口道:“让我去照顾那些伤重的孩子们吧,是我没有教好阿辉,他犯下的罪业,让我来替他偿还吧。”
看着常姨这幅样子,冰空有些心疼地上前抱住了她。感觉到怀里的人瘦骨嶙峋,身体还微微发抖,冰空感觉自己心中有个地方被刺的生疼。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年迈的母亲啊。
见到这番场景,那些跟来的人便也各自散开,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安静的夜里,有人带着伤痛恪尽职守,有人泣不成声悔不当初,也有人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世事千面,世态人情,终归是众多无法言语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