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七月初。
数学考试被安排在了中考的第一场。
林淇浚那天晚上交代了几句,告诉他们考试的时候该怎样怎样才能得到尽量多的分,哪里该怎么写,哪些题不会可以先跳过。
总之,清清楚楚的一大堆。
那天夕阳西下,他像往常一样悠闲地踏入医院的病房。妹妹房间的门大开着,他还轻轻地说着话,有点不开心,“这么冷的天,还真是不小心。凉风吹进去怎么办――”
尾音显得尤其刺耳,而且还带着颤抖。实在不像是林淇浚会发出的声音。但是此刻他真的顾不了那么多,总是会有一些场景能轻易刺痛我们的眼。
他只不过是拐了个角过来,语调和神态却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林夕妍的床上没有人,被子却乱作一团,一点都不像是林夕妍那种文文静静的女孩能随便做出来的事情。上面吊着的那瓶营养液不停的流在地上。
房间内空无一人。
连最基本的温热感都没有,死一般的沉静,像是里面的人已经离开许久,而且好久不曾打扫,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异样。
林淇浚瞳孔骤然变小,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这是惊讶,是不可思议,更是不敢相信。目前能想到的好像就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林夕妍醒了,出来乱跑。要么就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林淇浚十分激动,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他疯了一样的奔向护士台,“原来那间病房的姑娘呢?她去哪里了?”说着他还指指那边的病房。
林淇浚眼中保持着期待,他是多么的希望护士能说“她醒来了只是去做什么检查”之类的。
不过护士并没有这么说,小护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使劲摇摇头说:“我们没见到啊,她人不在吗?那边不是还有一个消防通道吗?我们这里看过去是盲区,管不了的。”
林淇浚突然间感到大脑空白,脑子像是卡壳一样难受。
巨大的恐惧袭来,他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护士,“人丢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明明这房间就在眼前!你们怎么能乱说话?”他能清楚地意识到为什么会不对劲。
消防通道确实是盲区,但是妹妹的病房并不是。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门是大开着,房间里毫无温热感,但是这里的小护士却跟他说她们不知道?
林淇浚疯了一般的往回跑,他在医院里面大喊,“林夕妍!林夕妍你在哪里?你出来啊,林夕妍!”
他不停的在喊,旁边有护士想要上来制止却还是停住了。在另外一边看不到的区域内,突然迎面跑来一个小护士,这跟他之前在医院醒来遇到的那个告诉他,妹妹在哪个病房的护士是同一个。
那个小护士轻轻拉过林淇浚的手,把他拉到拐角处,小护士说:“我看见你妹妹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淇浚打断:“你看见什么了?”
林淇浚脸上全然是万分焦急的模样。
“有一个穿白色西装的女人来护士站那里问过你妹妹的东西,后来她让人把你妹妹抬下去了。她给了这一楼层的护士们每个人二十万的封口费,她没见到我。你也不用去查监控了,估计早就被人删除或者重新补了一段进去了。你查不出来什么的。”小护士轻声细语地说,并不敢大声说话。
“我这里有她的照片,是偷拍的。只有背影,你看一下。”说着小护士就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来,翻到相册。
照片里面那个中年女人风韵犹存,一头大波浪卷发是她的标志。
“是她……”林淇浚露出恐惧的眼神来。
“谢谢。”林淇浚把手机还给小护士,快速的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跑着离去了。
想起了什么,又来到护士站。
“我留张字条,要是有什么姑娘来找那个病房的人,就把字条给她。”他说。但是神色紧张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
黑色衣服的影子慢慢消失在走廊里。
第二天。
其实林淇浚并不参加监考。考完数学的时候,林韶雨拿着试卷去找林淇浚,他不在。林韶雨看着试卷上的答案,以及旁边自己跟同学对试卷的时候打的钩,她满心欢喜的把试卷收在书包里面,一早上开心的不得了。
她下午来办公室的时候,林淇浚也不在。莫名的生出一种叫做“担心”的情绪来。
这个家伙到底跑去哪里了?她在心里小声的嘟囔。
会不会是去医院了呢?也许吧!明天他一定会准准的来到教室的!
第三天,林淇浚不在。
早上考的是语文,她很认真地写作文。考完试之后她去办公室找林淇浚,似乎还停留在昨天。桌子上送过来的作业什么的一律没有碰过,桌子上的东西安静的像是好久没有碰过一样。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也没有少。
她还是心慌。学校突然找了一个老师给他们当做代理班主任,林韶雨自己去找校长的时候,校长严肃的跟她说,林淇浚离开了。
离开这座城市了。
她拿着钥匙中午请了假去他家,其实林淇浚给过她一把钥匙的,那天晚上她从家里面出来去找林淇浚,他就给了她一把钥匙。他说:“钥匙你拿着,以后你想来的话,就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就用钥匙打开。”
门开了,她里里外外的找过来,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像是离开了好几天一样。
这么说,考试前一天的晚上,他就不在了吗?什么事情有那么急呢?林韶雨立马联想到林夕妍。
对,就是林夕妍,医院!此刻“医院”两个大字晃动在林韶雨脑海里面。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往医院跑去,一刻不敢停歇。她记得他跟她说过,林夕妍醒过来并不简单。所以只要林夕妍在,那么林淇浚就绝对不会离这座城市而去。
林淇浚家到医院并非两三公里的路程。林韶雨不停歇,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气喘吁吁。
使劲的往四楼跑,林韶雨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一上来就往林夕妍的房间而去,推开门的时候她自己也惊呆了。
里面空无一人,空气中依旧是福尔马林的味道,那边的窗户开着,被子被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整个房间干净的几乎看不到灰尘。
“原来,没有人啊。”林韶雨自言自语道。
她慢慢来到护士站,她问:“护士姐姐,你们看到过那个房间里面的病人吗?”
其中一个小护士从桌底下抽出一张纸条来,“你是不是来找一个叫做林夕妍的?他哥哥前天留下来一张纸条,说是给你。”
林韶雨接过来很仔细的看,其实也没有几个字,一眼就能看完,但是她还是看了好久,那确实是林淇浚的字迹。纸条上这样写着:在恒溪一中等我。
没有交待时间,没有交待地点,就只有那一句“等我”。像是失去了地心引力一样,林韶雨的心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样的情景她之前在书里面看到过很多,她忽然间想起来好像叫做“不告而别”。
忍着眼泪不要哭,不要哭。
泪珠在打着璇儿,没有掉。
很害怕闭上眼睛,因为都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