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面象征着死亡的白色像是在向林淇浚招手,白色把医院装饰得像睡梦中的天堂一样。
手术室的灯光亮着,地上是还没有凝固的从林韶雨手腕上滚落的血液。手术室外面的冰凉椅子的像是和林淇浚对抗一样,林淇浚坐在上面,看着白色地板所倒映出来的那双眼眶发红的眼睛。
眼眶红的像是要底出血来。
几十分钟过去,红色的“手术中”的牌子没有暗下来,一名女医师倒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了?”
女医师隔着医用口罩,对着林淇浚说:“血已经止住了,但是病人急需供血,只是血库里的备血不足。”
林淇浚知道女医师的意思,开口道:“我是B型血。”接着林淇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前面的女医师。
女医师眉头松开了些,道:“刚好,病人也是B型血,你跟我来吧。”
后来林淇浚和女医师这样对话:
“医生,要多少你就抽,一定要救活里面的姑娘。”
“你傻啊,从你身体里面抽太多,你也会有生命危险的。况且病人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血。”
到后来,红色牌子暗下来的时候林韶雨也被推出来,“她没事了。”
接着女孩被送到了普通病房,林淇浚也陪在身边。她的衣服太湿,女医师已经帮她换了病号服。
主刀医生知道刚才的女孩割腕是怎么回事,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了林淇浚几句说让女孩多吃一些补血的食物,这几天好好休息,过了这一晚就可以回去了。
最后的才是重点,那医生说,和女孩好好聊聊,态度要温和一点,这一段时间也不要让女孩乱跑,盯紧一点,不要让她接触尖锐的东西。
这明明话里有话,林淇浚一一应下,坐在床边,等待着床上女孩的醒来。
林韶雨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面都是白色。
有一瞬间林韶雨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可是动了动左手,清晰传来的疼痛以及被子上明显的红色标志告诉林韶雨,这是医院。
身体轻轻的动了一下,林韶雨清晰的看见将头靠外床边的林淇浚。林淇浚因为动静而直起身子。其实他几乎没睡,只能说是坚持不住靠在床上。
林韶雨看向眼睛通红的林淇浚,他眼中的怒气像是要把林韶雨吞没一样。他在等林韶雨对这件事的解释。
伤口处凉丝丝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相反,林韶雨感觉到的是紧实的温热感,伤口被缝起来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林韶雨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就那么讨厌这个世界吗?”林淇浚眼睛红起来,眼珠也蒙上一层水亮。
“林淇浚,你知道你赶到的时候,我在期待什么吗?我多希望我没有打电话给你,我就这样死了不是挺好的吗?可偏偏你来了。”林韶雨笑起来,她的声音毛骨悚然。
她接着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做梦,闭上眼睛无数的黑暗就卷袭而来,那天的画面总是能清楚的出现在我眼前。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好,那么我求求你,尊重我的选择。”
林韶雨声音沙哑,一口气说下这么多话,已经很是不易。
很长时间,俩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林淇浚颤抖着说:“我做不到。”
“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妹妹在一起流浪,垃圾桶旁,小树林里,清水河边,都是我们的安身之所。
“我们一次次被另一群乞丐围起来打,但是你知道我和夕妍为什么还过得好好的吗?”
林韶雨不说话,林淇浚接着道:“因为曾经我妈妈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她说,如果没有了生命,梦想自由信仰就都没有了。”
林韶雨不说话,看着另外一边。
“留下来吧,我还想陪你去看樱花,听说恒溪那边的樱花,很美呢。”林淇浚说完,床上的少女不顾手腕上面的疼痛突然起身抱住林淇浚。
她在黑衣男孩的耳边喃喃道:“好,一起去看樱花,我们一起去。”
林韶雨也喜欢樱花。刚好林淇浚知道。虽然林淇浚不曾见过她身上的粉色饰品或者衣物,更没有听谁提起过。
但是不小心看到她的数学练习本就都懂了,那些本子的最后一页,都画着一支樱花。
被涂得粉红的樱花。
她只是把对樱花粉色的喜欢,都藏到了心里面。
女孩将头埋在男孩的颈窝里,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一泄而下。男孩的黑色衬衣也被泪水打湿。
很快男孩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是因为手腕上面的伤吧。
林淇浚把林韶雨扶到床上去,“先把伤养好吧,你这样子也去不了。”
女孩点点头,小眼通红。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女孩刚闭上眼,男孩将手轻轻拍在女孩的胸口,嘴里唱着轻快的摇篮曲。
女孩睡得格外安稳,男孩的眼前渐渐出现幻影,还没站起来便倒在女孩床边。
男孩女孩的手紧紧扣在一起,白色的灯光下,这样的场面格外和谐。这个属于中秋节的夜晚,格外安宁。
这一天夜里,女孩没有做梦,男孩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曾经的一个早上,身材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女孩来到男孩身旁。
“淇浚啊,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身材高大的男人这样说。
“爸爸,妈妈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吗?”林淇浚穿着华贵的灰色雪狐毛衣,用稚气的口吻问道。
那个浑身散发着成功气息的男人走到林淇浚面前蹲下,“但是这个妹妹也是爸爸的女儿啊,她和你都姓林。”
“爸爸,那妈妈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过段时间就知道了啊。”高大身材的男人笑着说。
突然走过来一个女人,林淇浚认得她,她经常出现在爸爸身边。
“淇浚啊,这是陈阿姨。”
“我们家房子旁边那栋房子的陈阿姨吗?”林淇浚天真的问。
“对啊,你以后的妈妈就是她,妹妹就是她生的哦。”高大身材的男人温柔的抚摸着林淇浚的头,这样告诉他。
“淇浚,陈妈妈给你买的新书包还在家里呢,下次让爸爸给你拿过来啊。”旁边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这样说。
“好。但是如果你是我妈妈的话,我不就有两个妈妈了啊?”林淇浚用还没有脱掉婴儿肥的脸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个姓陈的女人看了看旁边的男人,最后回答道:“没关系的,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消失了啊。”女人拉着旁粉嫩玉琢的女孩,又说:“你的妈妈,只会是我。”
那时候的林淇浚听的不太懂,只会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精致的庭院里面,一对男女并肩坐着,草坪上面,天真的男孩女孩也那样对视着。
恒溪市的冬天河水永并冷。
恒溪市的冬天亡灵永歌唱。
恒溪市的冬天阴霾永不败。
恒溪市的冬天樱花永绽放。
林淇浚喜欢樱花。
那一年冬天,院子里面的樱花开得极为灿烂,红得像是要滴的下血开。
那一年冬天,母亲倒在一片红色的血泊之中,眼神里面全部都是满足。
那一年冬天,寒冬中血红色的樱花长久不败,它们笼罩着母亲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