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离开的方式
一个殷实的家庭就这样被一个病孩,确切地说是一场疾病所拖垮!
站在台上的中年男子似是动了恻隐之心,脸上愤然之色渐渐瓦解。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中年男子一拂袖子留下一句:“这也不是他行偷盗之事的理由啊!”
说完,他轻咳一声,背着双手踱步下了台子。
当前的医疗水平极差,也没有健全的医疗保障制度!所以,一场大病不仅会夺去病人的生命,也的确会击垮一个殷实家庭的经济!
连年战乱,普通百姓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若是生病,百姓根本没有钱看病抓药,只能听天由命!
即使是家境殷实的家庭,也经不起一场大病的消耗。若有人得一场重病,钱财散尽还是轻的,重则人财两空、负债累累。即使善于经营,即使手握祖产,也经不起这种无底洞似的消耗!
当下的医疗水平实在太差,首先是医生数量少,其次医疗设施不足,其三药材极缺。就当前的医疗水平,一场伤寒都能要了病人的命,更别说疟疾、肿瘤等难治病,在这个时代,这些少见的、不好治的病都属于疑难杂症!
至于健全的医疗保障制度,在当下是根本是不存在的!
说白了,国家太穷、百姓太穷,社会保障体制不健全,没有医疗保障体系,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看不起病!
在我来的那个时空,国家强大、富裕,有能力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足够多的医院,培养更多、更优秀的杏林高手,攻克每一个疑难杂症。而且,后世的医疗保障体制健全,每个人都有医疗保险,都能看得起病!
有了这些保障,李三一家就不会倾家荡产,李三也不至于起歹念去偷一贯钱!我心中暗暗叹道。
听了说书先生的解释,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能在这酒楼吃饭的客人家境都还不错。尤其是二楼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读书人,或是学习过律法。李三的出身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的遭遇和他所受到刑罚令他们深思。
若是易地而处,他们该当如何?想到这,他们不由后背发麻、手脚冰冷。
“若是孩子不生病就好了!”有人感叹道。
另有一个声音立即驳斥道:“生老病死,世之常态,岂能违背?”
“在下觉得,李三所为情有可原,此刑罚于他而言太过严苛!”有人站出来为李三发声。
“是的,是的!法理不外乎人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量刑时能考虑李三盗窃的原因就好了!”
“和在下想的一样!李三迫于无奈才行偷盗之事,这砍手的刑罚太过重了!”
……
看来众人心中的天平都倒向了李三。
“诸位都觉得李三所受的刑罚过重了吗?”说书先生环顾一周问道,视线最后停在台前的那张客人身上。
这位客人正是刚刚站在台子上的中年男子,他站起身来抱拳左右看看,道:“在座各位都知道重刑方能警示世人!若那李三偷钱是为了自己享乐,则罪无可恕!然此事的起因是李三孩子生了病,他需要钱给孩子买药治病!所以,在下觉得情有可原!在座家里都有孩子,应该也能体会他救儿心切的心情。既然没收了他的家产,就不应该再行砍手之刑,刑罚过重了!”
“张员外也觉得对李三量刑过重,看来大家的想法都一致啊!”说书先生伸出右手向天空指指,轻声道:“如今,圣人取消了那些酷刑,量刑要求酌情!若那李三在新朝,就不会受此酷刑,家产也不会被没收喽!”
台下的客人又窃窃私语交谈起来。
原来,这位说书先生是为了新政令而来的!
我不觉眯了眯眼,细细打量那说书先生。只见他身材魁梧,肤色蜡黄,脸上布满皱纹,还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看装扮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头,但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与他的外在形象实在不符。
思画轻轻敲敲桌子,用杯中水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子:面具。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竟然敢请人顶着说书之名议论朝政,看来这酒楼的主人也深不可测啊!
不过,看那说书先生所言都是维护当今圣上,应该是为新政推行造势。
既然如此,此酒楼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达官或世家,我这身装扮甚是不妥,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我心里有了较量,扫射一圈,向思画打个手势,准备离开。
门口处又进来两人,小儿上前打招呼:“赵将军楼上雅座请!”
我定睛一看,打头的正是赵乾,他身后那位却是赵匡胤。
真是冤家路窄!看来出门还得先看看黄历!我心道糟糕,躲在思画的身后,悄声对思画说:“来了两个相熟的,怎么办?”
我正说着,小二已经上前,娴熟地将两人向二楼引来。
“跟我来!”思画扔了块碎银在桌上,拉着我退到二楼靠窗的一个角落,趁人不注意翻身出窗外。
她怎么自己先跑了?那我怎么办?若是让他俩知道我在玉楼春逍遥,就相当于所有人都知道了!不需要柴荣上门找我,符夫人那就不会轻饶了我!
想到这,我不由急了,正想出声唤她,只见从窗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思画!她倒挂金钩,头伸进窗,一把扯住我的腰带,将我提溜出了玉楼春。
思画这动作实在娴熟顺畅!赵乾和赵匡胤还没有踏上二楼,思画已提溜着我的后背,在楼顶轻点几下,带我离开了玉楼春。
只是离开的方式稍微狼狈了点!上次是从窗户进的玉楼春,这次则从窗户出的玉楼春,看来我跟玉楼春的窗户甚是有缘啊!
赵乾和赵匡胤去玉楼春干嘛?难道也是去听说书的?我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但瞬乎而逝,我还来不及抓住它,不由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总之,这玉楼春酒楼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它的主人到底是谁?那位说书先生又是何人?说书先生敢在玉楼春里议论新政,一定和这酒楼的主人脱不开关系!
这汴京城内波涛暗涌,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