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剔骨羊肉熬出来的酒，那不就是羊羔酒吗。

　　虎子没转过来弯，心里始终嘀咕着，这酒在汴京城哪儿都有卖啊，一角八十文嘛。

　　他说道，“你在十千脚店干了日子也不算短了，怎么没喝过羊羔酒吗？”

　　孙清儿知道他误会了，说道，“羊羔酒是大米和羊肉酿造的，咱们这回不用大米熬。”

　　不用大米用什么自来酿酒都是要用大米的，不然就是黄米，虎子看着孙清儿转过身吸吮黍子的模样，明白道，“你是要用黍子？”

　　不可不可，这味道太浅了，酿出来还不如玉冰烧。

　　虎子摇了摇手，把着人的胳膊说道，“不行不行，我的舌头那是最灵的，你这方法行不通。”

　　“为何行不通？”

　　偏见了不是，虎子砸了一下嘴，教导道，“黍子甜味不足，味道发苦发涩，我知道你是想用去皮去骨的羊肉来去黍子的苦味，可苦味是没了，甜味也就更不够了呀，没有香气没有味道的酒，谁会喜欢啊。”

　　孙清儿点了点头，很是赞同虎子的说法。

　　虎子看她瞧着自己的模样就像是看到出徒了的少年一样，欣慰又自豪，这让他更觉得自己很幼稚，这人兴许也明白这些，可她偏偏不说，对自己像是循序善诱一样的勾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咳嗽了两声，终于摆出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我说的你都听懂了没有。”

　　孙清儿笑了笑，“我都听懂了，虎爷说的对，光是羊肉还不够，太单调了。”

　　这回轮到虎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孙清儿说话的方式，这一声声虎爷叫的还算合他心意。

　　“那若是放龙脑呢？虎爷觉得如何？”

　　龙脑？

　　虎子忽的睁开了微眯的双眼，定睛的看着孙清儿手里的黍子。

　　“你要放龙脑？你可知龙脑多少钱一斤。”

　　龙脑多生于岭南，全身都是宝物，其树木纹理细致，坚硬耐用，耐湿力强，可造船只，家具，多为上品，至于它的叶子，本就一枝四五片，想要做成龙脑香还要挑拣新鲜精细的萃取，萃取手法相当复杂，不是寻常人家可自行制作的。

　　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穷的磨肠子，却是个这么敢花钱的。

　　“怎么了虎爷？是酒楼负担不起吗？”孙清儿问道。

　　虎子登时愣住。

　　他没听错吧，他们酒楼负担不起，真是笑话，不过是龙脑罢了，别的酒楼的确是望洋兴叹，但他们酒楼就没有用钱搞不定的事情。

　　这该不会是她的激将法吧。

　　虎子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女子，忍不住的就多想。

　　“我也是听虎爷说咱们和岭南有船上生意，我想要这龙脑来调味应该也不难。”她笑着说道。

　　原来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竟让她逮到了把柄，他不由得挺起胸膛给自己鼓气，“那、那是自然。”

　　孙清儿见人没拒绝，那就是算答应了，挤出了酒窝说道，“虎爷放心，这酒一旦酿出来一定会比碧光酒还要畅销的，既然咱们家用的起这么名贵的香料，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喝酒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商户和官家人，对他们来说便宜就是没好货，咱们呀，尽管放心的提价去。”

　　虎子轻嗤了一声。

　　她就这么自信。

　　碧光酒可是三个人一起研究出来的，她一个小丫头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定了这酒品了，未免太轻狂了吧。

　　“白矾楼可不是硕大话凭运气的地方，那龙脑名贵，你如今是掌厨自然有动用的权利，可是我们也不养无能之人，你若酿不好，这钱可是从你月例里扣出去的。”

　　孙清儿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您就放心吧，有我在不会酿不好的。”

　　虎子听完又是冷哼了一声，怎么世间就有如此说话猖狂的人。

　　她怕是小时候没挨过揍吧。

　　虎子没出声，只是抱着膀子嫌弃的看着孙清儿，孙清儿扭过头的时候看他还在自己和自己生气，便也笑了，“这酒我本是打算去尚食局考试的时候给尚食大人们一个惊喜的，我想过了，味道应是不错的。”

　　虎子微微愣住。

　　孙清儿的确说过她要去尚食局，所以她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自己独家的菜品。

　　她心心念念尚食局那么久定然不会拿残次的酒品来参加比试，也就是说她要做的这款酒并非是一时的念头，而是想了许久了。

　　可如今做了便是白矾楼的东西了，以后如何能拿去尚食局。

　　虎子渐渐松弛了下来，刚想问话，又听她说道，“所以，这不是侥幸，也不是运气，是我的能耐，我知道我能做出来。”

　　这话又有些猖狂了，虎子刚要感动起来的心思又被这冷水浇灭。

　　他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见钱眼开，必是听到了我叔父给你开的价，你才这般上心的，怎么？如今是不是已经不想什么尚食局了，这也对，在我们酒楼里当掌厨，那也算是天下第一了。”

　　虎子说的自己正得意，孙清儿却是一笑，“我需要钱在汴京过下去，酒楼开价高，我自然高兴，不过我也不是吃白食的，也该上心些。”

　　她说完将黍子的麻袋系了起来，笑盈盈的直起了身子，“离尚食局下一次考试还有三年呢，足够我再研制出一种酒来了。”

　　况且这酒是她走过五湖四海凭着想象拼凑出来的，那些地方多是小酒楼。

　　如今她可是在大酒楼里干活儿，这么个财源广进，接纳形形色色的宾客的地方，一定能更加点亮出好点子来的。

　　怕什么呢。

　　虎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方才她又在狂妄了吧，这话就是老掌厨们也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该轻易说，藏锋芒而不外露，这才是真正让人钦佩的高手，孙清儿这算什么，就不怕招人恨吗。

　　两人各怀心思，孙清儿全然没有在乎虎子对她的想法，她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替酒楼赚钱。

　　替酒楼赚钱就是替自己赚钱。

　　羊肉那么贵，龙脑那么贵，等她酿好了，什么一角酒八十文，这一勺酒就该卖八十文的。

　　虽然她的性子现在这些人还受不了，不过以后见惯了就会明白，她没有撒谎，没有自满，这就是她这些年付出的结果，她合该有这样的本事。

　　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