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看着跪地不起的金夫人,又想了想挚友的脾气性格,只好点头:“夫人请说。”
金夫人便将头埋到地上:“正如前所说,无功不受禄。素玲知道您二位心地仁善,也知道我们别无他法。所以,请大人将我们收为奴仆,素玲别的不会,但缝补针织还算拿手,金容虽然小,但乖巧懂事,就当个丫头,也算是出一点力气。”
“这……”
沈竹看一眼妻子,不知该如何劝阻,沈夫人也微微蹙眉,刚要说话,金夫人又磕头说道:“我们也不住偏院,就跟丫鬟们住在一起,还请大人和夫人答应。”
“金夫人,”沈夫人听出她话语中的好强,想着缓缓也可以,便将她扶起来:“听说你比我小,我唤你一声素玲妹妹可好?”
“当然……”
“素玲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我也都答应。但是你有你的立场,我相公也有他的。”
她冲丈夫点点头,又笑着解释:“士为知己者死,哪有什么功禄的道理?何况只是照顾你们二人,实在是举手之劳。不如你看这样?金容是个好孩子,以后就让她做言犀的贴身婢女,重活一律不沾,只是现在年龄太小,就先负责陪她玩耍,怎样?”
“这样的安排,对金容太好了。”
“金容也是书香门第、官家之后,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委屈她了,何况言犀调皮,可有得她辛苦的地方。”
沈夫人一笑,接着说道:“你不愿住偏院,那就在后院找间单独的屋子,自己洒扫也不费力,又离人近,真有什么事也有人照顾。至于收你做奴仆,那是万万不可的。不过我见你刚才拿出来的帕子精巧细致,以后就专门帮我做做手帕,可好?”
“夫人这样,我们……”
“你不用有顾虑,你们二人的工钱就抵消食宿,除了年末节庆,平常月子我就不发了,这总不是白吃白住吧?但是我定期找大夫给你问诊开药,你也不许拒绝,好不好?”
沈夫人慢慢说完,金夫人早已泪眼婆娑,她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意思——缝缝手帕几个钱?一个丫鬟又几个钱?一年的工钱两方子药就没了,说到底还是在照顾她们,又不让她们心里过不去。只是今时今日,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只好挣扎着跪下磕头:“大恩不言谢,素玲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二位的恩情。”
“快起来吧。”沈夫人笑着将她扶起来,侧头朝丈夫一笑,见他松了口气,心里也就定了:“时候不早,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去休息吧,过几天再安排,不着急的。”
金夫人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拜别江老夫人,跟着沈氏夫妇往花园走去。
这个时候的花园里,言犀已经恢复了活泼的性子,自顾自的把两位兄长甩到一边,拉着金容的手一叠声的介绍这介绍那,又兴致勃勃的说:“白天的花园也很好看,我们明天再来玩好不好?”
“好啊。”
“太好了!我告诉你哦,后院还有一棵树,好高好高!可以爬!”
金容眨眨眼,见贤就轻轻在言犀头上一拍:“不许爬树。”
她努努嘴当做没听见,只拉着金容的手不松开:“你家里也有花园吗?有树吗?有蝴蝶吗?”
“没有,我家里没有花园。”金容摇摇头,她看着月光洒在花园里,落在言犀层层锦绣的裙子上,忍不住羡慕的低下头:“我都没有。我记得以前有个小花园,后来也没有了……”
“没关系,你可以在我家里玩的,我们可以摘花捉蝴蝶,比赛看谁跑得快!”言犀兴高采烈的扬起头,说得兴起,居然松开手真的跑起来。她那么高兴,裙子都飞起来了,很快就懵懵懂懂的扑倒在地上,吓得众人一愣,见贤急忙冲上去将她抱起来。
她嘿嘿笑着擦掉脸上的灰,回过头看到金容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我们明天再比。”
金容想了想,轻轻摇头:“女孩子要守蹈矩。”
“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不能乱跑乱跳。”金容说着,看到她裙子上沾了泥土,有些心疼的走过去拍掉,又说:“也不能爬树。”
“……那能做什么?”
金容想了想:“可以赏花、赏蝶。”
“哦……”言犀便觉得没意思,她努努嘴,抬头看到父母从远处走过来,便又高兴的张着双臂朝沈竹飞扑过去,甜甜的叫着爹,想起连环画,便黏在他身上不撒手。
金夫人将女儿牵在手里,跟沈氏夫妇行完礼,跟着一名婢女离开。金容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沈府一家被夜色和花园包围,言犀被他父亲高高举起,兴奋得大笑,清脆极了。
她心里十分羡慕,又为言犀高兴,安安静静的回过头跟着母亲走出花园。
那天晚上,言犀在父亲怀里呼呼睡过去,梦到和金容比赛爬树,高兴得咧嘴笑起来。沈夫人看她睡着了还攥着连环画不松手,无奈的摇摇头,给她盖好被子。
偏院中,金夫人也收拾妥当,将金容抱到床上,金容看着四周安静,缩在被子里看着母亲,“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里了?”
“是啊。你喜欢这里吗?还有沈小姐,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沈小姐,知道吗?”
“嗯。”金容点点头,她看到外面的月亮,想起言犀清脆的笑声,看着母亲轻轻问道:“娘,以后我都没有爹爹了是吗?”
金夫人的眼眶蓦然红起来,她将女儿抱在怀里,许久轻轻哄道:“你还有我。”
“嗯……我知道。”
金容伏在母亲肩膀上,乖巧的点头,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