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为定海伯府第一个中秋,王氏忙着晚上的家宴,湖儿跟着父亲在外院听华彦先生说游历时的故事。
王氏如今是伯爷夫人了,自从定国公府换了大门的匾额,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女主人的气势一日比一日强。张罗中秋晚宴丝毫不觉得累,就连石老夫人今日要出来她也不觉得难受了。
当然,程欣妍觉得,如果老夫人不出来吃这顿晚宴更好。
晚宴就摆在荣恩堂花厅,男人们坐在外面,隔了一道七彩琉璃屏风,女眷们坐在另一边。
吴岱山紧紧抿着嘴,冲华彦先生点点头,想笑一下却没敢扯动嘴角,表情怪异的让华彦先生难受。
眼神看向长子,吴岱山没说话,示意长子说两句准备开席。
显然,吴珅与父亲没有心有灵犀,他就没看明白,父亲一只眼睛抽抽的看他,到底是闹哪样?
吴岱山烦躁起来,冷哼一声,用帕子捂住了嘴角,道:“说话。”
吴珅傻了,说话?说什么?
吴璔出门游历没少与人结交,跟着李贯淮也见了不少官员,脑子比之前灵光的不少。当然,这位本就习惯了在爹娘面前卖乖。
“哦!”吴璔端起酒杯起身道:“小弟先恭喜兄长升任司监,愿兄长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吴珅起身客气道:“二弟客气了,为兄恭喜贤弟桂榜提名,来年大比金榜高中。”
吴岱山脸色缓和了些,,长子有岳家扶持,六品小官做几年,有了根基再往上走,不管走到哪一步,给朝廷干苦力活,不至于害了性命。
老二就去老实做学问吧!以后在翰林院编个书,帮皇上抄个行文也就够了,只要不涉及军权,两个儿子的将来安稳了。
他不能喝酒,举起茶碗,男人们站起身举起酒杯。
屏风后,钗环叮当响,王氏举杯道:“中秋佳节,先要恭祝老公爷,老夫人身体安泰,长寿延年。”
吴岱山眼角又抽动了几下,吴珅无意间瞥见,琢磨父亲是不是中风后,眼角不听使唤了,一会儿动几下的,是不是请王太医再来针灸一次?
最后一道羹汤上来,席上有了说话声。
“二弟明年要参加大比吗?”吴珅问。
吴璔笑着道:“大哥看得起我,此次侥幸中榜,论学问我还差得远,愚弟自知不能与天下才子相比,想再多读几年书。”
吴岱山缓缓点头,老二这一点很好,做人就要踏实才行,稍有些成就飘飘然起来,他就更不敢死了。
吴璔问:“大哥在都水监怎么样?”
吴珅长叹一声,道:“亏的父亲从军中调了水性好的人手过来,都水监中的水鬼年纪没有小于四十的,衙门里两位老门房,我看见都不敢大声说话。”
吴璔含笑问:“哦?老门房不大声说话,他们能听清吗?”
“二弟不知,我怕大声说话吓死他们啊!”吴珅无奈道。
宴席上气氛轻快起来。王氏嘴角扬起,问程欣妍:“弟妹,华彦先生的聘礼准备的如何了?可用我帮忙?”
程欣妍笑着道:“大嫂若是不问,我过几日也想去求大嫂呢!”
“哦?需要我做什么?”王氏问。
程欣妍坐直了身子,小声道:“卫平坊靠着我们的那处宅院......好像是大嫂娘家的产业,能不能求大嫂帮个忙,我拿德胜坊的一处宅子与之交还?”
王氏听说程欣妍看上了娘家的产业,心里有一丝不舒服,转念一想,程氏说的是卫平坊她们的宅院,二房打算以后不住在东街,搬去卫平坊?
王氏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远了香近了臭,二房估计也是这个想法,住的远远的,逢年过节走动一二,不失亲近却又不会碍事,“瞧弟妹说的,还用得上说求字?我明儿就让齐嬷嬷回去一趟。”
宴席散时,老夫人提出要在老公爷身边伺候,被老公爷瞪了回去,老夫人依旧回了荣恩院。
儿子中举给老夫人带来的好处,荣恩院的大门不再上锁了。
渚儿一阵风似的吆喝着跑了,濂儿跟在身后追,源儿窝在奶嬷怀里,指着哥哥跑走的方向,也要追去看看。
程欣妍无力道:“快跟着去,园子里设着拜月的香案,别让这些猴儿撞上火烛。”
吴璔抬手碰了碰程欣妍的手背,“我们跟去看看吧!中秋月色正好,月下赏菊别有一番趣味。”
“走吧!”程欣妍翻了个白眼,我是个粗人,赏菊赏月什么的就算了吧!
园子里的秋菊能活着的几乎都是光杆,渚儿和濂儿两个祸害还不算,源儿也喜欢揪了花往身边的人头上插,就连不声不响的涐儿,一眼看不着,手里不是抓着一把叶子就是揉碎了花瓣握着。
吴璔缓步走在园中,声音和缓的说:“夫人这些年辛苦了。”
“啊?”这位今儿抽风了?
吴璔看着程欣妍笑了笑,自嘲道:“为夫多年浑浑噩噩,做了不少糊涂事,夫人为了我所做的一切,我心存感激。”
程欣妍眼睛望着前方,儿子们好像去了水边啊!脚下快走几步,说着:“二爷啊!妾身就是个粗人,指望了夫君好了,我和儿女都能好过,没别的想法,夫妻也不能指望感激过日子。”
听见婆子一声惊呼,程欣妍脚下生风,喊道:“吴渚,你干什么呢?看老娘打不打你!”
又转头看了吴璔一眼,道:“二爷慢慢风花雪月,我得去看看渚儿,这孩子一眼不见就能翻天。”
吴璔笑了,笑的很舒心。自从知道老娘给媳妇下毒,他心里就压着一块巨石。
游历时,华彦兄有意带他见识了后宅的阴私,市井中帮助后宅女子做恶事的三姑六婆,还有长辈身边体面的下人,在外是如何作威作福,靠着主子的名帖就敢干涉地方政务。
定国公府的内宅也不平静,看的多了,他慢慢明白,母亲与大嫂争管家权,她的媳妇就是母亲手里的刀,若是刀不听话,母亲握着的刀柄就要受罪。
媳妇闹着把渚儿,源儿要回二房抚养,就是不想掺和进府里后宅之争。那时他糊涂,不明白媳妇的心思,现在看来,国公府还是伯府与他何干?
咣当一声响,吴璔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听见前方有人呼喊,似是出事了,他提着袍子往湖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