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芳环·回望经典》第十三篇降妖佐证

　　作者：东世一

　　2022年6月20日

　　我们先来温习一下《西游记》原著第27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即“三打白骨精”）中的重要情节：

　　“行者掣出棒来，自忖思道：‘若要不打他，显得他倒弄个风儿；若要打他，又怕师父念那话儿咒语。’又思量道：‘不打杀他，他一时间抄空儿把师父捞了去，却不又费心劳力去救他？还打的是！就一棍子打杀他，师父念起那咒，常言道，虎毒不吃儿。凭着我巧言花语，嘴伶舌便，哄他一哄，好道也罢了。’好大圣，念动咒语叫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这一番却要打杀他。你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走了。’众神听令，谁敢不从？都在云端里照应。那大圣棍起处，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

　　这一段中，的确提到了“作证”，而此“作证”是有两层含义的：第一，相助；第二，提供证据。

　　我们先来看看第一个含义——相助怎么解释。以孙悟空的法力，白骨精（尸魔）根本不是对手，因此，白骨精并不敢与孙悟空正面较量，也瞒不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她之所以敢几次三番来飞蛾扑火、孤注一掷，完全是因为她敢赌——她赌的是唐僧的慈悲心肠、善恶不分以及猪八戒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因此，她的三次变化，在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中都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鬼蜮伎俩罢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的擒获唐僧……为此，她也留了后手，一旦失利，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怎么逃？第一次，“使个解尸法，见行者棍子来时，他却抖擞精神，预先走了，把一个假尸首打死在地下”……“脱命升空”……“出神去了”……；第二次，故伎重演，“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了，把个假尸首又打死在山路之下。”——即两次都借助假尸首的掩护，在孙悟空手起棒落那一瞬间，其真身先从假尸首中“出化元神”、“脱命升空”……这些，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有了较为形象的演绎……故而不难理解……

　　这里先给大家做个小小的“科普”……神话作品中，掌握变化本领的佛、神、人、妖等，需要施展变化之术时，往往会借助一个假体（假身），其作用为：一，有实体可参照，否则他/她不知该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或物……比如说，白骨精欲变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那该女子究竟身段如何？有多丰满或多苗条（身高可以量化，胖瘦则不易）？脸型如何——是瓜子脸？还是鹅蛋脸？抑或是菱形脸？双眼如何——是杏眼？还是丹凤眼？抑或是桃花眼？……而这些具体的特征难以凭空想象，恐怕得找一个真真实实的人才行……也就是说，很可能白骨精找到了一位“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的美人儿，将她杀害，然后以其身为假体，变成这位美人儿的形象，以此蒙骗、戏弄唐僧等懵懂之辈……这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也有了较为详细的演绎——白骨精害死了凡人一家三口，接着先后以这三口人为假身，变作他们的模样，去欺骗唐僧、八戒、沙僧……

　　也许不少看过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的朋友会有一个疑问——该剧中白骨夫人（白骨精）的饰演者杨春霞虽不如少女村姑（白骨精第一次戏弄唐僧时变化成的女子）的饰演者杨俊年轻，但也不失为样貌端正的女性，为何她饰演的白骨夫人（白骨精）不以真身直接去戏弄唐僧，反正无论是真身还是假身，都是逃不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这第一个原因就是，轻敌——她显然在行动前对孙悟空之综合实力估计不足，以为通过变化就能把孙悟空也一起骗过了，因此她才有如此的“多此一举”……后来，她发现她这“多此一举”还不是非常愚蠢，至少唐僧和猪八戒还是冥顽不灵的，而且还可以通过他们制约孙悟空，她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故伎重演了。那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佛、神、人、妖等施展变化之术的通常作用之二了——以防万一，万一出现变故，也好及时脱身、逃跑、保命（保住真身），只有那些完全没有头脑、做事极其冒失之辈，才不会想到凡事都可能有万一。

　　另外，在原著中，没有关于白骨精真身样貌的任何描写，这绝不会是作者的失误，说明很有可能原著中的白骨精是没有“进化”（修炼）成人身的妖精，也就是她被孙悟空测底诛灭后的那副白骨正是她活着时的样貌……以如此样貌现身，不要说唐僧和猪八戒了，即便是三岁小孩，也会深信她就是个妖精。

　　邪不压正，白骨精的脱身之术——解尸法孙悟空并非看不清楚的，而是因为种种原因让她以相同的伎俩逃脱了两次……什么原因？《西游记》原著中，两次都是因为唐僧和猪八戒的干扰，以致悟空没有心思及时追击白骨精的真身……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第一次，有唐僧和猪八戒干扰的因素，也有悟空不屑一顾的轻敌大意——他以为“这个妖精领教了俺老孙的厉害后，还敢再来？”第二次，悟空已奋力追击，并与白骨精的真身在空中恶斗……悟空占了上风，白骨精真身仓皇逃窜，她的“军师”黑狐精（邱必昌饰）放出烟雾，干扰了悟空，白骨精真身得以死里逃生（黑狐精只是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的角色，《西游记》原著中并无这号人物）……但是，既已一而再，不可再而三……白骨精居然敢第三次戏弄唐僧，这回悟空是决心要将她彻底诛灭了……故而，悟空念动咒语，调来土地、山神，吩咐他们作证，也就是助他一臂之力，在打杀白骨精假身的同时彻底消灭其真身。

　　说完了这段中的“作证”之第一层含义，我再来说说其第二层含义——提供证据，这里说的证据，是指物证，而非人证。

　　孙悟空非常清楚，唐僧无原则、极端的慈悲，是导致他善恶不分的根本原因，因此，任何人作为自己的人证、任何人的实话都不足以让唐僧相信，唐僧只认眼见为实，因此，只有物证才管用……“唐僧正要念咒，行者急到马前，叫道：‘师父，莫念！莫念！你且来看看他的模样。’却是一堆粉骷髅在那里。唐僧大惊道：‘悟空，这个人才死了，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行者道：‘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他就现了本相。他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可惜的是，“唐僧闻说，倒也信了，怎禁那八戒旁边唆嘴道：‘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话儿，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唐僧果然耳软，又信了他，随复念起。”……唐僧不但以紧箍咒惩罚“屡次行凶”的孙悟空，最后还将他赶走……山神、土地提供的物证也没起多大作用，如此，就算山神、土地出面作证（人），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在唐僧看来，不过是悟空“掩人耳目”的“鬼把戏”。

　　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唐僧则更加固执、荒唐、愚蠢，他不是眼见为实，而是“眼见为实”……该剧中，三打白骨精的整个过程中，猪八戒并没有过多的唆嘴，总体来说，八戒还是以帮猴哥求情为主的……而且，该剧中，三打白骨精的整个过程中，根本没有山神、土地的身影……彻底诛灭白骨精，也是完全凭孙悟空一人之力……因此，唐僧要赶走孙悟空时，山神、土地肯不肯为悟空作证的问题也就无从谈起了。

　　最后提一下，《西游记》原著的情节中可能有一个很大的疏漏，那就是唐僧自始至终都没有认识到他第一次赶走孙悟空是真正错怪了这位忠心耿耿、不顾一切保护他的大徒弟，也就是，唐僧从头到尾都没有认识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打死的是妖精而不是凡人。

　　悟空三打白骨精之后，被唐僧赶走……唐僧、猪八戒、沙僧、白龙马继续西行，不久之后便遭遇了更大的劫难——比白骨精更强悍的妖魔黄袍怪出现了……多番苦战，八戒、沙僧、白龙马都无法对付黄袍怪，只好由八戒出面，请回孙悟空，才得以降伏黄袍怪，救出唐僧，而唐僧、悟空师徒重逢之后，三藏（唐僧）也只是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吾皇，你的功劳第一。”——也就是说，唐僧只是感激孙悟空不计前嫌，救了自己，降妖有功，因此重新收他为徒，并没有认识到自己之前是错怪了孙悟空，依然认为悟空之前打死的是凡人而不是妖精……而悟空似乎也不想往事重提，只是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爱厚之情也。”……于是，三打白骨精就成了《西游记》原著中的最大一笔糊涂账……这究竟是作者的疏漏，还是《西游记》原著中有意隐藏的一些哲理，例如聪明难，糊涂更难？

　　然而，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这笔糊涂账还是算清了……其剧情是这样的，前文我所提到的黑狐精（邱必昌饰），其只是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中的角色，《西游记》原著中并无这号人物，正是这位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第10集“三打白骨精”登场的本不太起眼的白骨精之“军师”，帮助大家算清了这笔糊涂账……

　　在经典版（1982版）《西游记》（六小龄童版）电视剧的第11集——“智激美猴王”中，黑狐精（李鸿昌饰）再次露面，虽然两集的黑狐精饰演者是不同的两名演员，但黑狐精这一角色在两集中是一致的……

　　该剧中描述，白骨精被彻底诛灭后，失去了大靠山的黑狐精转而投奔碗子山波月洞的妖王黄袍怪……在黄袍怪擒获唐僧之后，黑狐精带着奚落、嘲讽之意将有关尸魔（白骨精）戏唐僧的真相告诉了这位高僧……唐僧如梦初醒，终于认识到是自己错怪了孙悟空……因此，该剧中，黄袍怪被降伏之后，师徒二人的重逢更是悲喜交加、催人泪下——唐僧的内疚与自责，悟空的释然与解脱……师徒俩的感情更加深厚了，情谊也更加坚固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