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摆放谨妃灵位的殿前围满了人，好事的宫女太监们见赵瑾瑶匆匆前来自觉地让开了道，只是人人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古怪。赵瑾瑶并未理会众人怪异的神情，径直走进殿中。

　　不似殿外那般喧哗，殿中的氛围异常低沉，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死寂。

　　霜露倒在谨妃的棺椁前，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她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红的大窟窿，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满地，棺椁的一角隐隐可见一丝血迹，很明显她是撞柱而亡。

　　赵瑾瑶瞧着眼前的景象蹙眉，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公主的消息可真是灵通，竟赶在皇上的前面来了！”

　　赵瑾瑶回头，就见姜妃跟在李灏玥的身后走了进来。

　　李灏玥瞧着倒在地上满头是血的霜露蹙眉，“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薄怒地开口，前朝的事他还未料理妥当，没想到这后宫又出了乱子。

　　“回皇上，”今日守灵的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答道：“今日霜露姐姐前来祭拜娘娘，奴婢本拦着不让进，可霜露姐姐说她对娘娘心中有愧，若不祭拜定会寝食难安，奴婢想着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她进去了，谁曾想......”

　　“心中有愧？霜露是坤宁宫的宫女，怎会对谨妃妹妹有愧，难不成......”姜妃话说了一半，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赵瑾瑶。众人心领神会，虽不能像姜妃那样明目张胆，但也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量着赵瑾瑶，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赵瑾瑶眉头皱的更紧了，隐约察觉到事情好像朝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她和萧婉好像陷入了别人的连环套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有被动地等着敌人的下一次攻击。

　　“在谨妃灵位面前寻死，简直是大不敬，将她扔进乱葬岗，别污了谨妃的灵位。”李灏玥随意地吩咐了一句，好似并未听见姜妃方才的话。他刚转身要走，却听见处理尸体的小太监呀地惊呼了一声。

　　“霜露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众人的视线皆被这一声惊呼吸引，李灏玥停住了脚步，盯着那小太监的目光有些冷，他朝王公公使了一个眼色，王公公会意，上前从霜露紧握的手中将那东西取出。

　　那是一张沾着血的纸，被霜露捏得有些皱，王公公将纸展开，余光扫见纸上的内容，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稳了稳心神，将纸呈给了李灏玥。

　　随着王公公的动作，众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霜露临死时紧紧拽着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李灏玥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骤变，立刻抓过王公公手中的纸，还未等他有所动作，身旁的姜妃却突然大叫起来，“谨妃妹妹之死竟是皇后娘娘和昭容公主有意为之！霜露竟写了这封血书以死谢罪！”

　　“什么！”姜妃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一声苍老的惊呼声。樱桃扶着孙府老太太从屋外走来，谨妃身死，李灏玥允了孙府家眷进宫探望，就安排在这几日，孙府老太太本应明日才到，却不知为何今日提前进宫了，又恰巧撞上了这样的事。

　　“你刚刚说什么！”孙老太太杵着拐杖走到姜妃面前，眸光止不住地颤抖。

　　赵瑾瑶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脊背发凉，这一件件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叫她措手不及。

　　姜妃刚想开口回答，就被李灏玥打断了，“孙老夫人怎的今日就进宫了？”

　　孙老夫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向李灏玥行礼，“臣妇参见皇上，臣妇实在挂念谨妃娘娘，这才提前了一日入宫，还望皇上赎罪。”

　　“无妨，这是人之常情罢了。”

　　孙老妇人瞧见了屋内的赵瑾瑶，她哀痛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了几分，这个与她的女儿又几分相似的女子，在很久之前她便听说过她，“皇上，臣妇方才听闻谨妃娘娘之事另有蹊跷？”她又看着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抬走的霜露的尸体，满脸惊讶，“这又是怎么了？”

　　“这是坤宁宫的宫女，她今日自尽在谨妃妹妹的棂前，以死谢罪，还留下血书说......”

　　“这便是害死谨妃的凶手。”李灏玥打断了姜妃的话，他看向姜妃，眸中寒光骤升。

　　姜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缩了缩脖子，避开了李灏玥的视线，将方才未说完的话都咽了下去。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从未见过李灏玥有过这般神情，她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仿佛已经不再她的头上了。

　　赵瑾瑶紧绷的心在李灏玥打断姜妃的话后有一丝丝的松懈，虽说李灏玥依旧是维护这她和萧婉的，可眼前的局势并不乐观，这孙老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容易打发的，武将的夫人身上总归是带了一丝刚硬，若是方才姜妃把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和萧婉的头上，孙老夫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凶手？”孙老夫人明显不信李灏玥的话，“方才姜妃娘娘说此人留下了一封血书，皇上可否将这血书给臣妇看看？”

　　“这污秽的东西老夫人还是不必看了，免得污了眼睛，霜露已在信上承认是她谋害了谨妃，因心中惶惶不安所以才以死谢罪。”李灏玥并没有将信交出去的打算。

　　“可臣妇方才听问是有人蓄意谋害，”孙老夫人凝视着赵瑾瑶，“区区一个小宫女不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昭容公主，您说是不是？”

　　赵瑾瑶回望着孙老夫人犀利的目光，丝毫也不慌张，倒是显得从容不迫，“这人心隔肚皮，霜露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臣也未可知呀。”

　　孙老夫人眼神微眯，她倒是小瞧了这丫头，“臣妇听闻昭容公主聪慧，不知公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赵瑾瑶微微一笑，“老夫人说笑了，方才皇上已经下了定论，臣愚钝，不曾有什么别的看法。”

　　孙老夫人只觉心中憋着一口气堵得难受，“皇上，请让臣妇瞧瞧那封血书，若真的如皇上所言，臣妇定不会再追究此事，若是皇上有意包庇，我孙氏一族也不是好欺负的！”孙老夫人突然冷了脸。

　　李灏玥亦是面色一沉，孙氏一族自前朝就在朝为官，根基深厚，孙氏平日里也待人真诚和善，几代为官下来于朝政也有不少建设，百官对其颇有好感，如今孙太尉战功赫赫，掌握着大半军权，于朝廷而言，孙氏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孙氏哪儿都好，可偏偏护短得紧，若是这事不能拿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结果，只怕会闹得朝政不稳。

　　“这血书老夫人就不必看了，信上就只陈述了霜露认罪一事，至于是否有内情，朕会查明，定会给孙氏一个满意的交代。”李灏玥略微有些让步，如今他还不能失了孙氏这个良臣。

　　“可臣妇方才听姜妃娘娘说......”

　　“姜妃一时晃了眼，看岔了。”李灏玥转头看向姜妃，目光警告，“姜妃，你说是不是？”

　　姜妃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她握着手绢，手心直冒汗，“是，臣妾方才站得远，只是晃了一眼，许是看岔了，还请皇上，孙老妇人莫要见怪。”她讪讪地说，不甘心地咬着后槽牙，若是这次还是未能搬到皇后和昭容公主，日后只怕是难了。

　　“孙老夫人好好陪陪谨妃吧，此事朕会给孙氏一个满意的交代。朕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老夫人了。”他扫了一眼屋内的场景，“将这里好好收拾收拾，姜妃，昭容，随朕一起。”说着他便往屋外走。

　　姜妃听见李灏玥发话也不敢多留，跟着李灏玥身后出了门，赵瑾瑶微微向孙老夫人点了点头，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