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倚天,岁月随风,几何时?明烛闪动,许是梦?隐隐生痛,睁眼见顶上蛛网层层。
留央终于睁开了眼。
是死后阿鼻地狱,或是生还在人间?
令其颇为意外看到床边守护的是承罗逸,更离奇的是他一身破旧装扮,蓬乱着发髻。
虚无缥缈的幻觉吗?
留央很费劲的伸出手,用芊手碰了碰趴着床沿而睡的承罗逸,许是睡得深沉,碰触之后,侧了头继续迷迷糊糊睡着。
崔留央稍作思索了一下,明白了她身未死。
深夜,天寒,留央想悄悄起身给他盖上被子,不料旧伤开始疼痛,“啊”地倒抽一声,打破了夜之寂,惊醒了承罗逸,恍恍惚惚间,猛然睁大了眼,手足无措,然掩饰不住地激动道,“央儿,你醒了!”
无数次无望,无数次追悔,终是盼到了留央苏醒的时刻,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又似不确切着望着女子玉颜,又恐唐突佳人不敢逾矩,哪怕是触手可及的鬓发,他亦是诚惶诚恐地对望,眼前的女子似是一碰即碎得脆弱。
央儿心中闪烁,一生中,罕有人如此待她,难不成是梦?承罗逸怎么会这般落魄在石洞内,身着粗麻布衣,显得太不真实。崔留央闭眼再睁眼,倍感迷惑。
“央儿,是我罗逸。”承罗逸尽眼眶中含了泪,憨憨握紧了留央的手,暖着其手道,“以后,我来照顾你,可好?”
日日夜夜的照顾,苦行僧一般远避尘世,一次次绝望,一次次自责,一次次坚持,为得就是让心爱的女子能活下来。今后,承罗逸更是想着日日夜夜相守下去。
“苦难都过去了,今后再不让你受一丁点苦。”承罗逸满脸绯红,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央儿将手慢慢滑了出来,启朱唇道:“我乃不祥之人。”
“大难过去了,否极泰来,有我在,那些不祥之事统统滚远了去。央儿大可放心。”承罗逸保证道。
“人生实苦,若不是有一份仇在,我大概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央儿不回避地感慨。
承罗逸不想让央儿继续那沉重的话,脑子里堵成了浆糊,随即手忙脚乱着说道:“怪我笨,你才刚醒,差点忘了大夫交代,若是醒来,莫要再费心伤神,还是得多加休养。我出去取点粥水,你再躺一会,别胡思。我陪着你,有什么糟心事,日后慢慢告诉我。”
承罗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让央儿好好休息,带着笑意赶紧温粥。
一年多了,即便是留央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在地宫之内,承罗逸都是备齐了东西。
央儿默默躺了回去,目光随着那憔悴而消瘦背影,心里很是触动,落难的她,意想不到能抓住这根黄金稻草。这具糟糕的身体,还能活得像个人,还能感受这世间。然细想之后,脸红得发烫,素日里他不假他人之手这般照拂她的日常?
承罗逸正好端着粥水进来,看到留央迷离而羞红地脸,急忙放下手中端盘,急切凑过去道:“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留央犹豫着一言不发。
可急得承罗逸的心悬了起来,生怕出什么岔子。
留央羞怯地试探道:“这些事,你何必屈尊。让小婢做就是了。”
“你落难了,有我;我落难了,也希望你这般待我。可好?”
留央的弦外之音,琴弦都快断了,纠结于男女肌肤琐事,想来到底是自己矫情。
承罗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当今太后庇佑,更有君王滔天权势依仗,即便能力有限,仍能高冠华服,名号响四戎,繁花锦簇,数不尽的风流韵事。
留央努努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笑得如狐狸一般,道:“我饿了。”
终归是来日方长,恩记下了。
漆黑的路上,从前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现下,有他默默守在她身边。粥是温的,心是暖的,泪是咸的,苦亦化甜。
往后的日子,地宫里只有他与她,再无旁人。因为承罗逸说她身份特殊,他只放心自己。言谈间,说起很多很多的事,唯独不提祭祀大典那日她昏迷后英雄救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