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将军此去北疆,听说带来了不少马奶酒,不如带些来尝尝。”齐政没看她,一边由着女婢脱下他身上繁琐的外衣,一边说道。
“哦,啊。”付七言支支吾吾,心想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还不忘应和着:“这酒有股子腥味,我怕大王喝不习惯。”
“喝不惯尝尝总无妨,七将军不会如此小气,北疆王送的这些小东西也舍不得拿出来。”齐政这话酸溜溜的,别人听不出来,只有凉谨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自在,特地抬眼看着针尖相对的两个人。
“倒也不是,既然你喜欢,那我让人带些过来。”巧了,马车上恰好有些酒,是她带着准备送些给周川的,便挥手去让人取来。
趁这个空档,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几位妃子在齐政面前也都不敢多言,凉谨默默远离了赵太后身边的位子,坐在一侧只是聆听,两个小公主也害怕齐政的威仪,十分乖巧。
这下,只剩下付七言和齐政你一言我一语,别人听不出来的绵里藏刀。
直到赵夫人握着他俩的手,笑道:“你们呀,小时候就这般斗嘴,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是谁也不让谁,看你们以后成了婚怎么办?还如此孩子气!”
成...成婚...
在赵太后眼中,哪怕齐政后宫佳丽三千,也阻挡不住付七言成为王后的这个事实,君王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正主只能有一个。
付七言的脸登时一红,语塞在原处,两个先王妃见状,适时的插话道:“难得两位感情如此深厚,这也是咱们大齐的福气。”
一旁的凉谨很不是滋味,动了动身子,偷偷看了几眼齐政的侧颜,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对。
“啊,酒来了!”付七言看见门口进来的女婢像见到救星,赶紧起身,“快来煮一些,这个天气喝碗热酒最是怯意。”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忍当众拂了赵太后的美意,却又避讳谈婚论嫁的事,只得小心翼翼的躲着。
众人很快被冲淡了刚才的话题,兴趣点转移到马奶酒上,只是齐政在此,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收敛很多,一场闲谈会没多久也以付七言称军营有事要去处理宣告了结束。
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刻意的避开同齐政私下的交流,她认为这是保持一种君臣的根本礼节,怎么会料到齐政对她这种行为的无可奈何。
大齐开始了休养生息,相安无事的日子,这期间,齐政深知大齐国力羸弱,无论经济还是军事,皆受先王朝廷腐败的毒侵,若不在此期间好好整顿,危险可谓是无处不在。
他常常批阅奏折至深夜,白日也常常聚集文武大臣商议要事,他精心挑选的官员都被安插在轻重不一的职位中,大齐一时风气变化,异常清明。
但治理国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频频有奏折呈交至朝廷,几个郡县接二连三的出现强盗烧杀抢略事件,逼得当地的百姓不敢出门,人人恐慌。
齐政看到这些头疼的奏折心烦意乱,这些强盗都在深山之中,他曾派遣周川前去剿灭,但那些狡猾的土匪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安身之所,那些强盗知道朝廷对付他们,就躲着不出来,无奈之下,他也就让周川撤了回来。
最近想必是朝纲整肃,齐政颁布了一项关于女子抛头露面的政策,以往若是谁家女子出门在外会被人嘲笑为不守妇德,这是封建之度的悲哀。齐政上台后一改往日风气,允许女子随意出现在街头,且不准有闲言恶语。
这项政策他原本是照顾女性,没想到却给了强盗公然抢夺,无恶不作的机会。
付七言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全然压制不住愤懑之情,哪怕宫门紧闭,她也是硬生生闯入了齐政的养心殿,叩开了他的房门。
齐政还没有休憩,却早就脱下了外袍,只着一身寝衣,听到安公公的来报,他也只是皱皱眉头,让他把人放了进来。
付七言一脚踏进了殿内,急匆匆的步伐裹进了夜晚的些许凉意,她见齐政衣着单薄,张了张嘴,最后先问道:“大王,你要不先披件衣服吧?”说着,她就要退回,又被人叫了回来。
“不用。”齐政摆摆手,将她又招回,“我这副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神色如常,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已经知道避讳。
当年他们在西凉质子府甚至是大齐成王府,她都是招呼也不打的闯入他的卧式,丝毫不在意,如今却连看到他偶然露出的胸膛都别扭的将脸移向一边。
“我...那个...”她支吾着,一路上的怒火瞬间熄灭,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让属下们看到他们的首领这副样子又得是一番嘲笑。
“你什么时候也这般扭捏了。”齐政看着烛光下她羞红的脸,嘴角一扬,今日他绸缎的寝衣白的透亮,更是隐隐露出他男性刚毅的线条。
付七言在一进门时就看到了,所以才羞愧的想要赶紧退出去,想到这,他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的七言,好像是长大了。
“你是不是为了那些强盗来找我?”
说到正事,付七言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立即回道:“是,我要去灭了他们那群畜生。”不过,她在同齐政四目相对时,又很快避开。
“我正有此意。”齐政点点头,他心中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她。
“那臣明日就出发!”说罢,她赶紧起身。
“唉?”齐政想拦下她,但这女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只轻轻说了句“大王早些安歇,臣告退!”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转身,便步履仓促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在茫茫黑夜。
出门的时候,她还不忘深沉了叹了口气,只留下呆坐着君王收回了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