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妇人还能怎么培养？就让他呆在你那家学里，让他那考了十几年都考不上秀才的童生爹教他？他爹自己都考不上秀才，你还指望他能教出秀才教出状元？”

　　“那我就问问崔二爷，我大宁朝如今的六大学士，是否都出自名师？历届状元探花呢？”

　　崔二爷答不出来，说：“那至少得有个舒适的读书环境！”

　　“要是奔着舒适去的，那就不要读书，读书做学问，本来就苦，不然怎么会有十年寒窗苦读之说？关于读书，古有孙敬苏秦悬梁刺股，还有匡衡凿壁偷光，我陈家家境比不上崔二爷，但比起匡衡来那是不知强了多少。另外，他爹不是学问不好，是没有运气，不信你去找个大儒，让秦云昭跟他论上一论。退一万步，秦云昭不行，那还有知县大人亲自去找的夫子。知县大人找的夫子，难道还比不上崔二爷找的？反正我是不敢这么说的，我也相信知县大人安排的夫子，一定博学多才，学问斐然。”

　　陈宁一篇大论，把崔二爷给绕懵了，他小时候家里穷，连饭都吃不饱，长到十几岁跟了东家之后才有幸识几个字，发家之后他就喜欢藏书，不管是名家还是野史，只要别人说好的，他都往回搬，自欺欺人，平时也说几句诗词附庸风雅。

　　只可惜始终没有底气，便是女儿自小有先生教导，也识字能读写，身上始终没有书香气，所以那次见了秦知书之后，他才动了心思。

　　现在被陈宁直接拒了，崔二爷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了：“陈宁，我本来是一番好意，你既然不领情一一”

　　“领情，怎么不领情？”陈宁接过话头，“陈宁的意思是，我们家知书不需要接受崔二爷的资助，因为我们家暂时还能供得起他上学，但我们梅山村里的其他学童，家境就没我们家这么好了。”

　　“十个富人九个不仁，但崔二爷是唯一的清流，发迹了也不忘初心，知道怜惜寒苦子弟，陈宁比不上崔二爷的心胸与格局，我能做的，就是把崔二爷对我们家知书的爱护，分享出去，传递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崔二爷是怎样的宅心仁厚。日后学童们若有了作为，一定不会忘记崔二爷的栽培之恩！”

　　崔二爷听出来了：“你不接受我的资助，却让我去资助别人？陈宁，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也是我的血汗钱！”

　　“唁！谁的钱不是血汗钱呢？只不过崔二爷的血汗钱比别人多一些罢了。不过崔二爷，一个是栽，两个是栽，十个八个也是栽。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相反有些小时候看着平平无奇的，说不定就一飞冲天，成了天上文曲星下凡。崔二爷，广投资，才能提高收益率啊！”

　　“当然，崔二爷是惜才，是为我们大宁国的国运着想，绝对不是奔着让这些栋梁之才为自己所用而去的。陈宁刚才口不择言，如果有哪里说错了，还请崔二爷原谅原谅。”

　　好话歹话都让她说全了，还给他戴了为国为民的高帽子，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说，我资助你儿子就是为了让你儿子以后都听我的话？这话私下里传传就算了，要是传到上面去，让有心人知道他践踏读书人的尊严，那他这全国的商号，不出半月统统得关门。

　　士农工商，商为末，他算什么呀，一身铜臭味，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已。

　　崔二爷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给我好好说说，什么分散投资，什么提高收益率，别仗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欺负人，你只是一个村妇，我要整治你，多的是手段，你最好不要随便得罪我。今天看在知县大人与知书的面子上，我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陈宁，我不吓你，我会很生气。”

　　陈宁坐回去：“谢谢崔二爷。”

　　吴广德进来添茶，崔二爷不提资助秦知书读书这事了，改了话题：“前几天，吴广德在你家里吃的那个酱，是什么酱？”

　　“崔二爷是想买我的酱，还是问我要做酱的方法？”陈宁笑，“二者价位不同。”

　　“只要酱什么价位，要做酱的方法又什么价位？”

　　“那要看崔二爷觉得我那酱值多少钱了。我本来没想要卖，这吃进嘴里的东西，很容易出问题。”

　　那就是只卖方法了。

　　崔二爷说了一个数额，三百两，陈宁笑了：“崔二爷既然知道这酱的好，那只提三百两，看来是想占我一个大便宜啊。其实三百两也行，就是我还有别的酱，仙客居应该会挺感兴趣……”

　　“你想如何？”

　　“根据每个酱的特点，我会相应提供给你五个个菜谱，这些菜所卖出去的钱，你我五五分账。”陈宁笑，“崔二爷觉得如何？”

　　“岂有此理！你这是把我当傻子来坑！滚！”崔二爷指着门口，“立即马上给我滚！”

　　吴掌柜：“二爷一一”

　　“你也滚！”

　　吴掌柜灰头土脸，叫住完全不当一回事的陈宁：“我的姑奶奶啊！知书大好的前程，就被你这么给耽误了！摊上你这么个娘，知书公子也是倒了大霉！”

　　陈宁淡淡道：“吴掌柜你说什么呢？知书的前途徐大人可盯着呢，怎么会耽搁了？徐大人两袖清风，又有学问，只要知书自己争气，只要上面不换人，知书的前途谁也耽搁不了。吴掌柜，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崔二爷突然给我这么大的情，我不敢受。刚才真是多有得罪，有劳掌柜的帮我美言几句。回头打了野猪，再给你送来啊。”

　　吴掌柜目送陈宁出了城，立即回客山居回话：“二爷，陈宁出城了，我在路上派了人手，出不了岔子。”

　　崔二爷哼了一声：“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如果她再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二爷，您就放心好了，陈宁受了教训，一定会对你恭恭敬敬的，不过小的觉得陈宁讲得也有道理，资助一个是资助，两个也是资助，十个八个也是资助，这么多人，总有人有出息的。二爷，嫣然小姐才九岁，还小着呢，您还有大把时间替她挑选。”

　　崔二爷却不说话，转而问起别的：“陈宁刚才去哪了？”

　　吴掌柜如实禀报，未了猜测：“我猜陈宁是想赶在年前跟徐大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