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爻心中的不安更甚，沉声问道：“会不会是北朔的计策，想要引诱他们冒进深入，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邕王轻叹了一声，伸手抽走了那封军报，缓缓说道：“确是如此。你我坐守后方都能看出的问题，他们二人不会看不见。”

　　“那为何还要继续前进？”方世爻的声音有些着急，邕王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他不回答方世爻的问题，而是转身叫来了副将。

　　“传令下去，立刻命世子和郡主归营。”

　　“是！”

　　副将领命退下，方世爻疑惑不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下令让人回来。

　　邕王淡笑出声：“时机到了。”

　　***

　　唐鸢倏地站起身，带翻了手边的案几，道：“我不同意！”

　　唐连肃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厉色，斩钉截铁道：“此事由不得你胡闹，一路而来你也看见了，这几战蹊跷地很，我们不得不防备！”

　　唐鸢心有不甘，她们难得有机会打进了祁北，如今说半途而废就半途而废，即便她内心对于这一路连连的胜仗也存着疑虑，并未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但让她此刻离开，依旧是心不甘情不愿，便倔强地挡在门口，道：“即便北朔有什么阴谋，我们暂缓进攻就是了，犯不着此时鸣金收兵，拔营返程吧！”

　　她寸步不让，唐连肃也说一不二，警醒她道：“你别忘了临行前父王嘱咐了什么，你性子急，好冒进，正是因为如此，父王才命你做我的副将，好叫我时刻提点你，一方你一时冲动，做出些对大军不利之事。”

　　唐鸢两手攥着衣角，前几天在战场上划坏了的铠甲还穿在身上，看着唐连肃冷硬的面色，知道自己此举确实有些胡来，哥哥身为一军统帅，制止她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便心一横，说道：“不用大军替我兜底，我自有分寸，兄长只需让我带一小队轻骑，二十人就好，我去去便归。”

　　“胡闹！”唐连肃终于变了脸色，霍地站起身来，清冷的眉目隐隐要冒出热焰，“你可知这是哪里？这是北朔！是祁北草原！不是你在鄞都的跑马场！今日你带兵出去，明日便有鞑子提着你的头来营前叫嚣！”

　　“哥！”唐鸢面露隐痛，急迫之情溢于言表，“我们走了这么多天，连堪布的影子都没见到，所过之处皆是残兵游勇，这压根就不是你口中对我说的北朔，你难道没发现吗！”

　　四座皆不敢出声，大家各怀心思，看着这兄妹二人对峙。大家心里都清楚，唐鸢说的不无道理，他们大大小小打了五场仗，五战五捷，打败了四个部落。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跟着唐连肃待在肃中的将领，与北朔交手过多次，这回的形势，任谁都能看出不正常来，说没有顾虑是假的，堪布这回定揣着些别的心思，是他们必须得弄明白的。

　　只是站在唐连肃的立场上，他是此番出兵的统帅，唐鸢能任性妄为，他不能，他肩上担着的是近万个兵士的性命，甚至还有身后肃中城的安危，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号令都必须慎之又慎，稍有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平宁郡主说的没错，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一支先遣小队去查探一番，这支小队最合适的带领着就是平宁郡主自己。

　　只是如此危险的任务，唐连肃自是舍不得妹妹前去冒险的。

　　唐鸢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平心静气地劝解他道：“哥，父王命我们出兵北朔的目的，除了要打乱堪布的部署以外，最重要的是得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如今看来，北朔确实有我们所不知的事情发生，真相就在眼前，你叫我怎能想后撤，我们的后面便是肃中城，便是整个漠北的百姓……”

　　“我自然知晓！”唐连肃打断了她的话。他是肃中的驻守将领，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自从他进了祁北草场，进了北朔的范围之内，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大。每同北朔骑兵交手一次，这种不安便扩大一分，直到现在，这丝心悸终于扩大到令他再也无法安慰自己，同北朔交手无数次得到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再前进了，这里便是邕王所说的那一点，便应到此为止。

　　“若你又像曾经那样，不听指挥，贸然行事呢？”唐连肃冷着脸逼问道，“上次你能脱身是侥幸，这次我实在无法相信你。”

　　“我……”唐鸢语塞。

　　她单枪匹马杀进敕漓差点叫人生擒一事在漠北的军营里无人不晓，大家一边夸赞平宁郡主初生牛犊不怕虎，神勇无匹，一边又感叹平宁郡主祖上积德，天降祥瑞，能在重重围堵之下从茫茫大漠之中逃出生天。

　　在座的将领都知晓平宁郡主胆大肆意的性子，谁知这回会不会心血来潮，带着轻骑就重进北朔大营里去了？

　　“将军，不如……属下带人前去。”一旁的一位一直在旁观二人争执的副将站起身来，毛遂自荐道，“属下跟北朔交手了多年，对北朔十二部还算熟悉，不如就让属下带人前往吧。”

　　“邵霁你……”

　　“不行！”唐连肃还未说什么，便被唐鸢斩钉截铁地打断，对这个叫邵霁的副将说，“你了解北朔，北朔也了解你。”

　　接着又转过头来继续同唐连肃说道：“父王命我前来，就是因为北朔对我一无所知，况且论这种机动任务，”她扫了一圈一旁的几位将领，说道，“在座各位无人在我之上。”

　　她面上毫无轻蔑与骄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确是如此，她带兵以灵活善变见长，要说轻兵打探，还真无人能比她更擅长。

　　唐连肃心下微动，握了握拳头，垂眸道：“那我必须派个人跟着你，一方你再……”

　　“那就这么说定了！”唐鸢扬声说道，手一指，“不用费劲了，就他吧！”